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清风入梦之怡殇 | 上页 下页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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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沉默,我说:“我好些日子没练字了,不过已经学会了数数,要不……”话没说完,他一个指头点在我的额头上,又顺着鼻梁慢慢划下来,我愣在当场,一动也不能动。 “我说了,不要把我府里弄得乌烟瘴气,你竟是不把我这个爷放在眼里呢?” 我瞪大眼睛:“爷到底要说什么?” “我从不知你竟这样重心机,往日竟是我错了,你这安静的性子下到底埋了多少火药呢?” 仿佛是一盆未化干净的冰水,带着刺痛和寒冷淋在我头上,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来者不善。我走到门旁,用手去拽门鼻,一连拽了三次都没拽住,我着急地去拽第四次,一使劲门就顺势扇在我自己身上,顾不得疼痛,我眼睛瞅着地面,一只手指着门外:“爷要说完了,请吧。” 他走到我跟前顿了片刻,终于叹口气出去了。 三天后,我带着小格格进了一趟永和宫,还是德妃给起了一个小名叫瑾儿,所有的人都对这个孩子不感冒,只要看到她就会说起她那个夭折的双生弟弟,不免都是一阵唏嘘。海蓝那里补品我还是天天送,只是自己不去了。这天德妃赐了补血的丸药,我只得再次亲自走进跨院,刚到门口就听见海蓝凄厉的哭声,还有十三说话的声音。原来他也在这儿,我立刻进退不得,不觉站住了,只听海蓝哭道:“蓝儿实在不甘心啊,蓝儿对不住爷,纵是拼着一死,蓝儿也是愿意为爷生下这个阿哥的。” 十三柔声对她说:“你放心,且养好身子要紧,留得青山在又何愁没柴烧?小阿哥以后总会有的,下一次我一定守着你,护你周全!” 我听到这,千斤的分量都堆在脚下,再也迈不进一步了,只得轻轻挥手示意让喜儿进去,自己转身回了屋。瑾儿醒着,小手一伸一伸,带动的摇篮也跟着晃,我蹲下摇着摇篮,看她洁净的小脸,打着纯真的呵欠,周围冰冻的气氛丝毫不能影响她的情绪。这时喜儿走进来蹲在我身旁,握住我的一只手。我转头看她:“喜儿,是我错了吗?” 面对 我的心能用谁的去体会 从那以后,瑾儿在我屋里不受影响地一天天成长着,而我有意让生活的圈子尽量的小,一有空就往永和宫里去,只要能不在府里呆着,我甚至宁愿去陪德妃上碧云寺礼佛。然而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人,是不可能永远互不相干的。就在瑾儿已经可以开口叫额娘的时候,宫里传出谕旨,熹琳被指给蒙古翁牛特部杜凌郡王博尔济吉特仓津。虽然依旧是和亲,却已经比远嫁喀尔喀好太多,我不知道十三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促成了这个结果。旨意一下来,我就忙于帮着物色和预备嫁妆。这一日,为了核对清单,久违的他还是走进了我这扇久违的门。 我拿着单子一样样念,他坐在一旁抄录,除此以外没有多说一句话。这时瑾儿醒了叫我,我过去抱过她轻轻哄着,瑾儿亮亮的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十三,突然开口:“阿玛。” 我惊讶极了,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喊阿玛,而且她也从来没听到过这个词。不可置信地看向十三,他抬起手,食指缓慢地滑过瑾儿的小脸,眼中的惊诧并不少于我,而且还额外多了那么一点情绪。如果这个时候谁看到我们三人的情形,一定会认为这是多么和谐温馨的画面,殊不知,这份静谧之中还扎着一把双刃的剑。 把瑾儿交给奶娘抱走,我拿着单子示意十三继续,他眼睛怔怔看着我,一动也不动,我一时不自在起来,偏过头躲开他的注视。 他终于开了口:“你的眼里还是一样没有我这个爷啊。” 我微微翘起嘴角:“爷还不是一样,不过是彼此彼此。” 他听了,走到床边坐下,又翘起一条腿斜靠在床头,闲闲地开了口:“从你进了这个府,我一贯尊重你嫡福晋的身份和权柄,你回给我的却只有一府的鸡犬不宁;哪一回你看见我都跟冲了克一样,我省得你是不情不愿,可你以为我这么容着你任性很容易么?你很聪明,总是捡些没要紧的时候来提醒我不该娶了你。可是海蓝这件事,你是小聪明了。打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找她下手。要说后悔,我是后悔,你既然不情愿,又何苦去作践那情愿的人?” 一股酸胀从心窝一直冲到我的眼底,下手、作践、任性、后悔,每一个词就像一把锤子,在我的心头一下下重锤着,直挤压得我的眼泪一颗颗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我不知道我干吗要哭,自从来到清朝我从来没有流过眼泪,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他竟然可以用最闲适的态度说出最冷硬的话!我气,我恨,我冤枉,如果我今天不是这样释放出来,下一刻我大概就要一头撞死了。 “爷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看待我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有这么大本事。要说不情愿,我是不情愿!不情愿被你整天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情愿明明吓得要命还要故作镇静装成个一家之主;不情愿帮别人养孩子还要被说成是拈酸吃醋之徒!你介怀大婚那起子事,我自然没有办法反驳你。但是下手作践海蓝这款罪,恕我决计不能领!我不知道她究竟跟你说了什么,我只请问爷,当日如果你在家,你会选择保谁?如果你能肯定地说保孩子,我立刻认了错,就是要我一死抵小阿哥的命我也没有二话!”其实说到这句话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把握,但是我就是认为他也是没有办法肯定答复的。 “你的阿玛是皇上,行动便能取了别人全家的性命。我若是那等歹毒心肠的人,且不说宫里上有太后、各宫娘娘主子,下有宫女太监丫头婆子,只说中间还有这么些妯娌姐妹,哪一个能容我到今天?爷今日既然这样看待我,我也不想委屈了爷,要杀要剐全凭爷的高兴,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我哭得昏天黑地,仿佛要把上一世没有流尽的泪水全部倾泻而出。 他先头还靠在那里,听到中间慢慢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我这么稀里哗啦。我说到最后,因为情绪慢慢平复而越发抽噎得厉害,渐渐说不下去了。他站起来走到盆架前,拧了一把手巾,又坐回床边,扳过我的脸,自顾自擦了起来。我顿时呆住,一下子没了话,屋里只剩下我慢慢变小的抽泣声。 被他扳着脸颊,我别扭得很,下意识地往后躲,他加重力道,转而用手捏着我的下巴擦,我吃疼,使劲推他: “哎,这是我的脸,不是马厩里你那大宛驹的脸!” 他扑哧一笑,又往后一靠,顺手把手巾隔空扔进脸盆,溅了一地的水。我看着他嘴角上扬的笑脸,想到刚才的话,不觉眼睛又酸涩起来。 他说:“行了,就委屈得这个样儿?” 我顺下眼,叹口气说:“你不懂,也不全是委屈,像大婚那头事,我也没法委屈。” “你果然是不记得了?”他靠过来。 “说了你也不见得信,你又不知道想不起从前是个什么滋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但是又不能不认,就是冤枉,也是没道理地冤枉。” 他沉默,抬手把我揽了过去,枕在他的肚子上。我竟然有了困意,后来他又说了什么,再也想不起来了。 等到天亮才发现,我就这么枕着他睡了一夜,他睡得从床头滑下去,半歪半躺倒在床上。这种睡姿导致的直接结果是————十三爷落枕了! 想起他梗着脖子急火火地出门,我实在忍俊不禁。 “福晋今天是怎么了,笑得勺子都拿不住了,格格可等急了,还是让奴婢来吧。”喜儿带着玩味的笑,伸手把我手里的小碗和勺子接过去。瑾儿一脸倦意坐在对面等着吃粥,昨晚不得已把她留在奶娘屋里,这孩子平日被我哄睡哄惯了,自然是没睡好,一大早就没精打采的。 我见她这样,对喜儿说:“算了吧,你看她困得这样,没得存了食,还是你跟着我,带她院子里遛遛去。” 庭园里迎春花开得正好,点点金黄的小花虽然朴素,可是在这还没有多少颜色的季节也不失为一道靓丽的风景。小孩子果然到了外面就来了精神儿,腿脚还不稳当就在花丛周围拐呀拐地“跑”着,偶尔飞过一只小虫也能让她仰着小脸笑个不住。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小喜儿护着瑾儿玩,眼睛不自觉往边上一瞟,正看到小亭子里一个桃色的身影,是海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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