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楚湘云 > 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 | 上页 下页
一六三


  十三阿哥也觉得好笑:“难为你,西洋的事情知道这么多。拿皇帝的名讳给狗儿用,亏你想得出来!”

  楚言微微一笑:“你不说,我不说,凯撒没法说,谁知道怎么回事?枯坐无趣,不如,咱们行个令吧。”

  “好兴致!只可惜你还喝不得酒。等你好了,哪天你我好好喝上一回。”

  “不能喝酒啊?”楚言很失望:“那,我要是赢了,可有什么彩头?”

  “诺。”十三阿哥努努嘴:“你赢了,凯撒归你。”

  “我要不赢,十三爷还把它带走不成?”楚言撇撇嘴:“小气!”

  十三阿哥满眼是笑:“你赢了,它是你的彩头,你输了,它是我给你的礼物,成不成?”

  “好吧。咱们来个简单的,每人说一句诗,应景的,有狗有雪就成。”

  “咏雪的诗不少,有狗的可不多。”十三阿哥想了想,笑道:“我先来。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楚言气道:“我也就想起这么一句,怎么倒被你抢了先。”

  “就得一句,也敢找人行令?”十三阿哥摇头大笑:“得,认输吧!”

  楚言不服气,低头想了想,拍拍手道:“有了。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虽无雪字,却有雪意。”

  十三阿哥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这是什么诗?你做的?”

  “以前听人说起民间逸闻,某位高才的大作。我笨得很,就连这个也写不出来。不管怎么说,有雪有狗,行了。”

  “不行!谁知道黄狗身上白的就一定是雪?赶明儿下雪天,你把凯撒栓园子里一天,看看白不白?”

  “把二贝少爷冻坏了,十三爷还想找四爷讨小狗么?”

  十三阿哥比划了一个手势:“你不说,我不说,凯撒没法说,谁知道怎么回事?”

  二人大笑。可怜的凯撒,不知正被人算计,心满意足地打着滚。

  大地回春。楚言的病也全好了,搬回原来的住处,又得太后允许,可以出宫。这日正在盘算可以去哪里踏青,上回那个小太监又来了,传九阿哥话说寒水请她明日去一趟。

  九阿哥玩“狼来了”玩上瘾了?虽然这么想,楚言第二天还是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九阿哥的外宅。

  寒水出来,把她拉到一边:“是八福晋要见姐姐。前天还亲自过来了一回,向我道歉,说不得已用了我的名头。”

  “她说过为什么要见我么?”不知为什么,楚言心里十分不安。

  “没。不过——”寒水悄悄告诉:“我看她那天气色很不好,听老九说,八福晋的孩子没了。”

  八福晋好容易怀上,不用别人说,自己也是分外当心,只是正月里应酬本来就多,八阿哥交游广阔,人情往来就更多,她生性好强,不肯被人小看,忙碌了几天,竟见了红。太医开了安胎药,再三叮嘱静养不可操心动气。然而,八阿哥府上和几个庄子的大小事务向来都是八福晋一手操持,八阿哥并没有其他家眷,八福晋喜欢亲历亲为,许多事一向不假人手,一时间,就是她想放权,遇到点情况,底下几个管事也不敢决定,还是要来讨个主意。八阿哥公务繁忙,也不是很知底细,只让管事的看着办。八福晋放心不下,时不时还是要过问一下,拿来帐本对着看,不经意间竟让她发觉一个庄子的管事悄悄地盗用款子嫖妓养小老婆,只因这人是她娘家带过来的,颇得她信任,又小心,面子上的事情做得十分漂亮,竟让他实实瞒了几年。这事犯了八福晋大忌,哪里忍得住,立刻召集各路管事,结结实实处置了那人,隔山敲鼓地震慑了其他人,本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只可惜惊动了胎气,盼了许久的孩子竟然没了。

  寒水说完,连连叹气:“怪可惜的!怪不得老辈们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八福晋这么着,到头来却是难为了自己!”

  楚言也是叹息,想来这些天,八福晋一方面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另一方面又要自责及被人指责,真是可怜!以她的知识和见解,自然知道八福晋身体健康,胎儿也没有那么脆弱,流产的原因多半不是因为动了气,而是因为这次怀孕本身有点问题,自然淘汰的结果,这个孩子本来多半也是保不住的。只是,这些话却不能说,不然,还被人以为她幸灾乐祸,因而,只对寒水正色道:“别再说这些话,她失了孩子,不知多么难过,旁人只能排解,岂可再加责怪?”

  寒水惭愧地点点头:“姐姐说的是。我记住了。”

  姐妹俩正在叙话,丫头进来说八福晋来了。

  寒水招呼八福晋坐定,知道她有话要同楚言私下里谈,只好把担心和好奇都放回肚子里,找个借口走开。

  八福晋今天没有穿红,而是一身藏蓝,端庄持重,尤其衬得她肤色雪白,眉目如画,透着几分病态的娇弱。很美,但不是人们习惯了的那个八福晋!

  说完该说的客套,定定地望了楚言一盏茶的功夫,八福晋的目光垂了下去,凝固在地砖上,似乎那里有她最感兴趣的东西。

  楚言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面无表情,敌不动,我不动。虽然对她充满同情,弄清她的来意以前,她不会放松戒备。真是世事无常,楚言在心中苦笑,当初,王楚俨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以一个“狐狸精”的身份,和一个男人的妻子这么对峙,而且,明明是对方比较符合狐狸精的标准。

  终于,八福晋下定决心,抬起眼,眼神空洞中含着哀伤:“长话短说,只要你愿意,我替你们去求皇阿玛成全。”

  楚言张了张嘴,又合上,满腹狐疑古怪,不明白她怎么会说出这话。看样子很像忧郁症,重大打击之下,自暴自弃了?下一刻会不会翻脸,张牙舞爪?楚言小心翼翼地劝说:“福晋年轻,身子骨也好,假以时日,自能儿女绕膝。” 话刚落音,楚言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了。蠢啊!这不是告诉她大家都知道她的孩子没了么?

  果然,八福晋被戳到痛处,眼中厉光一闪,随即却是无边的绝望:“不会了。太医说我身子受损,很难再有身孕。”

  “怎么会!若是身子亏虚,调养一阵子也就是了,若是没流干净——”想起现在的时空,楚言尴尬地停住。古代女人真可怜,不过一次流产,居然就被判定终身不孕!“不如换一两个大夫,听听有什么说法?”

  “没用。论起妇科,罗太医就是数一数二的了。”八福晋忧郁地摇头,苦笑道:“早两年,就有人说我命中无子。我不信,只怪他不肯亲近我,却原来,命里无时总是无,强求不来。”

  楚言好意劝道:“和尚道士算命瞎子的话也能信得?福晋还是宽心修养才是。”

  八福晋仔细地盯了她一眼:“多谢!这事儿我已经想开了。想不到你是这么个人,怪不得——从前那些事儿是我的不是,你别放在心上。我今日既然开口求你,日后不管怎样都不会再与你为难,只要你还肯顾全我和我家里的脸面,舍一处偏院让我留在府里。”

  没想到她又扯了回去,而且说出这样的话,楚言十分不安,努力定了定神,赔笑道:“福晋在说笑话吧。且不说八爷不是那种人,就是福晋,一向也是敢做敢为,心高气傲,不许八爷,呃,有别的女人。”

  八福晋呆了一呆,视线飘忽到不知何处,半天涩涩说道:“是,我总是不许他有别的女人,可是,有什么用?他还不是把一颗心都放到了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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