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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阿犁一声惊呼,一把拽住冒顿的衣角。“别去,阏氏会不高兴,到时候你又会挨打的!”呼衍阏氏现在得宠,父王对她言听计从,冒顿虽是太子但是冒犯阏氏实属不智。

  冒顿看向妹妹惊恐的表情,突然痛恨自己年幼,没有办法保护最心爱的人。此时此刻,他明白妹妹说的是实话,以他现在的身份的确无法冲撞父王最宠爱的妻子。以卵击石的结果不仅保护不了阿犁还会让自己处境更加微妙。冒顿默默不语地把阿犁抱到马背上,牵着马慢慢走回王庭帐群。

  冒顿和阿犁并非一母同胞。冒顿仍然记得十年前父王到赵国掳掠到阿犁母亲时的震撼。在匈奴,可能阿犁的母亲不符合男人对丰满女人的传统审美,她太柔弱,漠北的风沙能够让她背过气去。但是她如雪地的一抹寒梅,那丝柔美彻底征服了头曼,成了最受宠的侍寝奴隶。可惜,赵国的女人不适合草原,她在女儿四岁时就病死了,留下一个跟她一样美丽的阿犁。阿犁是赵国和匈奴的混血儿,她的生母在王庭没有封号,只是一个侍寝的奴隶而已。但是阿犁从头曼处继承得来的白皙皮肤、高鼻梁和眼眸中那抹明显异于中原人的绿色却挽救了她本来可能无比悲惨的命运,她因为美丽而获得了父亲的宠爱。但是现在她的美丽却在无形中冒犯了呼衍阏氏,又成了她悲哀的来源。

  冒顿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阿犁抱着陶罐歪歪斜斜地坐在马背上朝自己傻笑。看到阿犁的笑容,冒顿突然也涌起一种莫名的雀跃。他从小就喜欢看这个妹妹,喜欢抱着她,喜欢听到她手腕上银铃发出的脆响。每当父王因自己做错事让自己挨鞭子饿饭的时候,总是阿犁偷偷给自己送饭擦身。从很小冒顿就决定了,要终身保护阿犁,让她做自己最宠爱的阏氏。

  “阿犁,哥哥会保护你的!因为,哥哥爱你!”

  阿犁坐在马上似乎听到冒顿说了什么,但是凛冽的北风吹散了冒顿的话音,阿犁没有听真切。阿犁轻轻叹了口气,盼望冬天赶紧过去,这样自己的日子可能就会略微好过些吧。

  五月匈奴王庭

  “弟弟乖,不哭了,姐姐给你唱歌!”阿犁温柔地哄着怀中的小王子,轻轻地给他唱起小时候妈妈曾经给她唱过的民歌。

  “升彼阿兮而观清,水扬波兮杳冥冥。祷求福兮醉不醒,诛将加兮妾心惊。罚既释兮渎乃清。妾持楫兮操其维,蛟龙助兮主将归,浮来棹兮行勿疑。”阿犁口齿不清的轻声哼着,自从母亲过世也就没有人能够教她中原语言了,这首歌说的是什么她无从得知,只觉得曲调好听,所以倒记得非常清晰。

  小王子听到陌生的语言一下子倒忘了哭泣,像呼衍阏氏一样明亮的眼睛盯着阿犁绿色的眼眸,小脸挂着泪珠慢慢打了个小哈欠,渐渐进入梦乡。阿犁轻声轻气地把小王子置于榻上,转身想出去,却看见呼衍阏氏挂着寒霜的生硬表情。

  “贱人,跟我来!”呼衍阏氏一把拽过阿犁,连推带搡地把她拉到毗邻的一个小帐篷,阿犁一看那个帐门脸色变得煞白,那是呼衍阏氏的私刑房。

  “阏氏,我做错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惩罚我?”阿犁挣扎。啪的一声脆响,呼衍阏氏一个耳光把弱小的阿犁甩到了帐篷边。

  “贱人,敢在高贵的小王子面前唱南蛮歌谣!你想让我的儿子和你一样成为一个贱种?!”呼衍阏氏越说越气,看到阿犁淡绿色的眼眸更加产生一种近乎毁灭的欲望。

  “闭上你的眼睛,不要拿那双像狼一样的眼睛盯着我!没规矩!你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奴隶生的贱种,你有什么资格装公主?”呼衍阏氏扯下帐篷里挂着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挥向阿犁。

  “救命!”阿犁在屋子里颓然地躲避着密集的鞭子,俏丽的脸蛋也被鞭梢带到,留下了鲜红的痕迹。

  “救命?我看今天谁敢来救你!死了这条心吧,你父亲和大哥在茏城祭祖,他们再也不可能护着你这个肮脏的贱种!”呼衍阏氏一想起冒顿那张看似恭顺实则桀骜的脸就觉得更加愤怒,这个小子流着狼的血,如果有朝一日他继承汗位,那自己和儿子的命运恐怕比现在的阿犁还不如。心念一定,呼衍阏氏更加往死里打阿犁。只要阿犁死了,冒顿必然会忍不住向自己寻仇,冒顿虽然是太子但是现在头曼最心疼的可是自己和小儿子,只要借机除去冒顿,匈奴汗位迟早是自己儿子的!

  阿犁惊恐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的涣散,原来被鞭子抽的感觉是这么疼痛难忍,她几乎想大哭起来。不能哭,不能暴露自己的软弱!阿犁死命咬住自己的嘴唇,劝说自己要忍耐,再过三天哥哥就回来了,只要在哥哥身边,呼衍阏氏再猖狂也不敢这样欺负自己。

  呼衍阏氏看到阿犁目光中渐渐坚定的神色怒火更炽,她一把甩掉手上的鞭子,上前紧紧掐住阿犁的脖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讥讽我迟早有一天得到你哥哥手下讨生活?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哥哥伤害不了我,他也保护不了你!太子?太子算什么?只要我愿意,他明天就不是太子了!”呼衍阏氏的双手随着激愤的语调渐渐用力,阿犁感觉到呼吸越来越紧张,不自觉地奋力挣扎。一声惨呼,呼衍阏氏突然放手护住脸,她娇美的脸庞留下了阿犁的抓痕。

  “贱人,你也嫉妒我的美丽!来人,给我好好教训这个以下犯上的贱人!给我往死里打!”顿时帐外走来两个兵士,看到是阿犁公主浑身是伤的倒在地上倒犯起踌躇。谁都知道阿犁公主是太子的心头肉,如果真把她给打死了,自己的小命也不保。

  “废物,还犯什么愣,还不给我打!”两个兵士一哆嗦,抽出鞭子打向阿犁。但是他们也不敢真打死她,技巧地把鞭风尽量扫向地,弄得声响颇大,但是鞭子的大部分力量都没有打到阿犁身上。饶是如此,阿犁弱小的身躯如何能够抵挡长时间的鞭打,顿时昏了过去。昏过去之前,听得呼衍阏氏冷酷的声音:“装死?给我用水泼醒继续打!”

  阿犁缓缓睁开眼睛,浑身痛得恨不得这付身板不是自己的。“孩子,你觉得怎么样?”大阏氏祁连忧伤地看着阿犁,她已经昏迷整整一晚了,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寸肌肤是完好的,而且现在她还发着高烧。

  “大阏氏,我是不是快死了?”阿犁的声音嘶哑。

  祁连没有作声。这样的伤势在匈奴恐怕是没有什么大夫能够救治了。祁连皱起眉头,知道如果冒顿回来看到阿犁这付惨状一定会勃然大怒去向呼衍寻仇,可能呼衍这样折磨阿犁的真正意图也是如此吧。

  “来人,备马!”祁连迅速做出决断,阿犁必须离开王庭,就算死她也不能死在自己儿子眼前。

  “阏氏,您真的考虑清楚了?”秀吉嬷嬷挨到跟前,她是祁连阏氏的奶娘,知道祁连在想什么。

  “阿犁现在必须走。呼衍不会放过她,她会一次次利用阿犁来刺激冒顿,如果冒顿真的有一天忍不住了,那他的太子位子也就不保!”祁连抬头看向奶娘已经饱经风霜的脸,心中虽然对阿犁有一丝愧疚,但是此时此刻,儿子的王位是唯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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