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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厌倦我了,烦我了,想要把我推给别人,还说是我想走!都是你不好!”

  七宝眼泪汪汪地抬起头,脸上哭得像个小花猫一般,贺兰雪苦笑,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珠,“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以后哥哥再也不会这样!”

  哼!七宝气呼呼地把眼泪都擦在贺兰雪的袖子上。

  “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赶我走了!”七宝直视贺兰雪的眼睛,认真地寻求他的保证。

  贺兰雪郑重地点头,“我保证!”

  “需不需要发誓?”

  “哼,男人发誓要是有用的话,母猪都会上树!”七宝脱口而出。

  结果连她自己都愣住了,这句话,好象是有谁告诉她的,到底是谁说的?谁曾经告诉她这样的一句话?

  一个女人的身影瞬间在她脑海里闪过,这是她印象最深的记忆,藏在大脑的最深处!

  贺兰雪见她神情迷茫,侧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得微微出神,明明刚才还生气,现在却是一副可爱的模样,手指不由得缠紧了她的发丝,衔住她的嘴唇,仔细地品尝着,她的唇角还有泪水苦涩的味道,他将她的泪水全部卷入自己的口中,像是要记住这种味道,从此以后,不再让她伤心落泪,不再对她生气,不再失控地对她发怒!

  七宝小小声地喘息着,泪蒙蒙的眼睛氤氲上一层雾气。

  嘴唇一被放开,她就抓住贺兰雪的袖子,攥得死紧,“我以后可能会很任性,很坏,哥哥也不会嫌弃我,不会赶我走吗?”看到贺兰雪点头,她才高兴起来。

  “七宝,我们马上就成婚好不好?不要管什么闺试,我们早点成婚!”

  “才不要!闺试有什么难的,人家能通过,七宝也能通过!”七宝骄傲地扬起嘴角。

  贺兰雪叹了口气,不知道为她高兴好,还是为自己悲哀好。

  这个晚上,七宝如童年一般躲在贺兰雪怀里入睡,浑然忘记自己想要问的,那些关于自己的过去;也不再想到,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她,想要听她的解释,却怎样都等不到,只能伤心地离开。

  贺兰雪的手臂都已经酸麻,但是他只要略略一动,就会惊扰到睡得眉眼皱成一团的七宝,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将自己的手臂借给她做枕头,比起以往他所认识的那个乖巧到让人心疼的七宝,贺兰雪觉得这样一个会生气,会发怒,会耍小脾气的七宝,才更真实,与他更贴近,那么乖巧,那么听话,也许是因为她一直害怕被人丢弃,也许是因为童年不幸的际遇,使得她对人生充满了不信任和不安全感,即便他努力营造出温馨安逸的环境,可是在她内心深处,还是很难接受。但是失忆以后的七宝,变得比以前更开朗,更活泼,更坚强,可是在某些方面,也显得更像真人,高兴起来像是一团火,生气起来像是一阵风,对贺兰雪来说,这正是他所缺少的,个性中本该存有的强烈的爱恨,他全部都给了她。与其说是他找到了七宝,不如说是,他找到了自己,失去的自己。就如同他所说,不管是怎样的七宝,他都喜欢,他都如此钟爱。

  睡梦中的七宝轻声地嘀咕了一句,贺兰雪没有听清,他只是将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无可奈何地躺在一边。

  话说回来,他好像才是受重伤的病人……

  大历十七年,楚柯击败他的兄弟们,登上兀术大可汗位,他派来使者,再一次向大历提出和亲的请求,这一次,兀术使者带来了一个玉镯,向大历的皇帝,求娶这个玉镯的主人,一位他一见钟情的美貌少女。这件稀奇的事情,再一次在大历国都,掀起风波……

  六五

  京都,正是一派繁华的盛景,大历对兀术的战争终于结束,人们沉浸在愉快和骄傲的情绪中,仿佛那场惨烈而可怕的战争,从未发生过。

  “你叫我出来,又不肯说为什么,光是一个劲的灌酒有什么用?”

  “海大公子,我可不是很有空闲,今天可是推了两个庆功宴才得空,你若是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

  海蓝却仍是不理睬,兀自往自己酒杯中倒酒。

  勃日暮叹息一声,走到花厅门口,唤来这酒楼房间外伺候的小厮,给了他一锭银子,低声吩咐几句,那小厮连声应承,一溜烟下了楼。

  勃日暮又走回去。

  若有所思地看着海蓝手中的酒杯:“又是为了那丫头?”

  海蓝手中的酒杯抖了抖,清澄的液体差点撒出来。

  勃日暮扇子轻轻在手掌心敲了敲,笑道:“莫不是她生你气,不肯原谅你?”

  海蓝咬牙切齿地道:“若是这样,我也不怪她,但她不该,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这样将过去——一笔勾销!”

  勃日暮挑起眉头,状似无心:“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越发听不懂。”

  海蓝手中的酒杯重重磕在桌子上,低哑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怨恨,“她分明是爱上贺兰雪,却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说不记得我!叫我——”

  勃日暮瞧了一眼他的神色,也笑起来,可是那笑容却分明有些奇怪,有些说不出的僵硬,“你怎么知道,她爱……爱贺兰雪,她对你说了?”

  海蓝凄然一笑道:“哪里用得着她说什么,我怎么求她,她都不肯出来见我一面。”

  “分明是她自己变心了,却拿不记得来搪塞我!”

  勃日暮的手掌连扇子一块狠狠拍在桌面上,扇骨应声而碎,海蓝惊讶地抬起头来,勃日暮讪讪笑道:“我是替你鸣不平!”

  海蓝没在意,只喃喃道:“你没看到她当时的眼神,我不过打了贺兰雪一掌,倒像伤到的人是她。”

  “看她瞧那贺兰雪的神情,我简直要就要发狂。”

  “看不出来那丫头没心没肺的小模样,对贺兰雪这么上心。怪不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勃日暮自言自语道,明明是回答海蓝,却又好像似听非听,心不在焉。

  “我为她费尽了心思,她也没有那般瞧过我一眼,我现在——”

  这时候便见小厮掀开帘子进来,后头还跟了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

  小厮带人到了,行礼后便转身退下。那女子大大方方走近前来,十足娇美模样,向他们行了礼。

  勃日暮这时才回过神来,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这女子随身带着琵琶,是被勃日暮从附近有名的花楼里请来弹曲解闷的。

  “奴婢秋娘,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你随便选一首吧。”

  她嫩葱一般的手指轻轻一拨、一揉、一划拉,勃日暮便听出来,这个女子的技艺不俗,他心里正烦躁的很,刚才还没仔细打量她,这会儿才看清楚,她一身鹅黄的罗裙,在这春天显得格外娇俏,只一双眼睛始终脉脉含情,嘴唇微抿,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些许的矜持笑容。

  他仔细看着她的脸,像是要在她脸上寻出什么来,末了看得那女子羞怯地低下头去,勃日暮才勾起笑容,这烟花女子的年纪不算轻,偏偏这一派羞涩模样宛若少女,看来是个久历风尘的女人,他看了一眼正自斟自饮的海蓝,心里转过一个主意,却继续劝道:“既然是个不爱你的,就忘了吧,这天下女子多的是,何必为了一个如此自苦,你海公子如今立下这般功勋,有太后为你正名,可以堂堂正正地留在京都,难道还怕娶不到美娇娘。”

  奈何海蓝恍若未闻,自说自话,“我今天还一直在幻想,她能醒悟过来,明白我对她是一片真心,知道贺兰雪是个怎样卑劣的小人!”

  “她如果能那样看我一眼,我便是立即为她死了,也甘心。看到他们那般旁若无人的要好,我恨不得将那贺兰雪杀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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