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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呵呵,是么?我生下来就该去死?别人生下来就该享受天底下的一切?”翟的语言很冷,眸子更冷。他本就不稀罕她救,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菩萨一样的女子,明明虚伪得要命,还假装一脸清高。

  瓦儿再次想挣扎着起身,几次奋力支撑之后,终于坐了起来,头沉重地几乎要垂下脖子,可是她用尽力气将脸朝着他的方向,深深呼吸了几次之后,认真说道:“你知道么?我从来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咳咳……你也该佩服自己,活着没一点人性……还让人讨厌,咳咳……”

  一连串咳嗽阻断了她的话,但翟的脸色已经骤变,不再面无表情,而是布满可怕的阴云,似要暴风雨来临。瓦儿看不到,不以为惧,她真是恨极了,因为她长这么大,真没见过他这么恶劣的人!原本还抱着依赖的思想,想求求他救自己,看来是自己想法太可笑了,怪不得冀哥哥常说“我的小瓦儿快快长大,早点懂事……”“瓦儿,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冀哥哥的话瞬间给了她力量,像一股带着温暖的风吹进她的身子,让人顷刻间连思绪都变得冷静多了。瓦儿捂住小嘴,重重地呼吸,脸颊比刚才更加嫣红。

  她眼中没有泪,只有自嘲。落入如此卑劣之人的手中,她是应该学会照顾自己了,否则等到冀哥哥来时,自己恐怕已经小命呜呼了。不说话时,世界一片寂静,此处应该是座幽密山林吧?除了他和她,再没有其他人了么?

  翟不明白地冷眼睨她,不明白前一刻还愤恨不已的小脸怎地又突然平静了?这个女人,倒是特别,其想法与做法时常出人意料,还该说她是愚蠢么?

  “我病了,你不救我也罢……或许,我病死了,就达到你的目的了……咳咳……”瓦儿哆嗦着重新钻进被窝,整座屋子似乎只有被窝里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翟沉沉看她几眼,开口道:“我是不想你现在死,但是,命是你自己的,你若就这样病死,当真舍得?”

  瓦儿被他如此一激,紧闭的睫毛颤动不已。她当然不想死,非但不想死还要好好地活着。若在这深山野外,就这样病死,永远见不到冀哥哥了,冀哥哥没有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可是,她也能看出床前这个男人是多么无情,他的血液仿佛是冰做的,说的话只会让人想到冬天。既不肯帮她,又何必刺激她。

  此刻真的很难受,感觉天旋地转,整个身子连同整张木床都在打着旋儿移动。噢,自己一定是病得很严重了吧!记忆中,从来没有如此痛苦过,冬日里咳嗽几声云姨就赶紧让她喝药……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可以救你。”翟淡淡道。

  瓦儿的手指紧了紧。

  “你不是想我救你吗?”翟动动眉头,看她似乎不打算再作声,心下厌烦,意图逼她开口。

  瓦儿将小脸撇过一旁,闷闷道:“你会……那么好心?”

  “哼。”翟冷哼一声,勾起微笑,“如果你开口求我的话,我会考虑的。”

  瓦儿小嘴干涩,呼吸越来越灼热,脸蛋固执地不面对他,心中直后悔昨天晚上一时心软,对这种人发了善心。

  翟收起微笑,面庞阴鸷得吓人,大步上前坐在床沿之上,只听嘎吱声响,瓦儿连紧张的力气都快失去,饥饿让她脾胃紧缩,娇小身子蜷成一团,反身向里侧去。

  被她的模样激怒,他突然狠狠攥紧露在被褥外面的尖俏下巴,硬是扳过她的脸,手指冰凉,与她肌肤上的火热形成明显的对比。锐眸瞬间暗下几分,为指尖传来的温度而皱起了眉。

  看来这个倔强的女人比想象中要病得重,他不会让她就这样死的,但是他定要让她求自己。

  “啧啧,病得不轻嘛。”翟懒懒地俯下头,温热气息吐在瓦儿的颈边,刺激她的知觉。瓦儿藏在被窝里的手指死攥着被子,因气愤而发抖。

  “恶人翟……如果你是想我求你……别做梦了!”意识模糊,双耳轰鸣,如在寒冬与酷暑里驳来换去,从肺里挤出这句话却是无比肯定。

  他的唇再次靠近了几分,悄悄地贴上那洁白的耳朵,故意侵蚀着她的顽强,“恶人翟么?我是恶人,难道你也忘记那位冀哥哥么?你若是死了,他说不定连江山都不要了,就随你去了喔……”

  这句话像重锤猛然锤进她的心口,冀哥哥……冀哥哥才是自己最牵挂的啊!意识顿时又清醒了几分,冷汗从额头直冒出来,瓦儿咬着牙将下巴从他指间挣开,想挥去那吐在自己耳边的气息,无奈手臂泛力,抬不出被窝。

  瓦儿啊瓦儿,你真要为那傻瓜似的傲气和决心而任由自己陷入绝境么?这里荒芜一人,就算这人是只狡猾阴险的狼,为了好好活着,你也得低下头去啊……大丈夫都能屈能伸,小女子又如何?至少……女子报仇,三年也不晚啊!

  “求我吧!”翟轻蔑地舔了一下她的耳朵,看她颤栗的模样,顿感快意。“你伤寒气虚,眼盲心躁,而我会医术,我可以帮你……”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冰凉的手探入被窝,寻找着她的小手。

  同样冰冷但柔软的小手被他握在掌中,瓦儿厌恶地想甩开他,他邪邪一笑,握得更紧。

  “你……”

  “叫我翟……叫我翟我就救你。”他更加俯身而下,嘴唇几乎碰着她苍白脸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对细致的眉毛,淡雅紧蹙,正痛苦挣扎。

  冷汗流下瓦儿的额际,意识几乎昏迷,黑暗席卷所有知觉,她感觉自己正一步步朝无底深渊走去。

  “翟……”极其轻微的一个字,若有若无,飘散在空气中,犹真似假。握着她小手的男人瞬间一震,掩饰住胸口传来的比她更疼的痛楚,将手指一转,轻扣上她手腕上的脉门。

  过了一会,他从怀中掏出小瓷瓶,倒出一颗白色小药丸,捏住她的下巴,将它放进那张微微张开的小嘴中。

  毕竟,她现在还不能死。

  想到最后模模糊糊听到的那个字——是她叫他的名字么?她终究是妥协了。冷薄的唇讥诮地掀起,目光静静地落在她双颊嫣红的脸上。

  ……

  当瓦儿再次从昏迷中醒来时,窗外小雨停歇,云层压得很低,风依然透过窗户上裂来的纸缝吹进来。

  屋子里有人的动静,几乎是立刻的,心脏紧抽了一下。屏住呼吸又过了一会,隐隐感觉到那发出动静之人似乎不是恶人翟,她绷直的身子才悄然松懈。轻轻一动,床发出细微声响,在一片安静中很是清晰,惊动了正在桌旁的人。

  妇人四十来岁,打扮朴实平凡,听见床上声响,飞快调过头来,看到瓦儿睁开的眼睛,高兴地走过去:“夫人,您醒了啊。”

  夫人?瓦儿脑中闪过问号,是在叫自己吗?这山林中不是只有翟在吗?怎会还有别人?如此一想,既疑惑又欣喜。

  那妇人来到床边,语气有点激动:“夫人醒来简直太好了,翟公子在床前守了一天了。”

  瓦儿静听了一会,迟疑地开口,嗓子好象有把火在烧:“你……是谁?”

  妇人见她开口,更是开心,忙道:“我是这木屋的主人啊。昨日翟公子带夫人一起前来借住,还给了我们大锭银子,其实……”

  瓦儿头晕脑胀,明白了一半,难不成翟对这位大婶说自己是她夫人?真都无耻的!当下神色更加激动,咳声溢出唇间,喉头刺痛难忍:“咳咳……什么翟……”

  妇人根本听不清她的话语,见她面色突然发红,急着一边转身一边道:“夫人一定饿坏了,我煮了些白粥,夫人可以先吃一些。”

  “水……”瓦儿费力挤出字眼。

  “哦哦。水,先喝水。”妇人有点笨手笨脚,忙放下粥,又倒上一杯水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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