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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公主似乎连兵法也用上了?但是,丫头却松了口气,无论公主与大王发生了什么事都好,总之公主生了这场病,整个人看起来沉静了。咏唱静静地坐着,嘴唇带着抹淡淡的笑,那双清丽不可方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悲哀。爱一人,必须要经历痛吗?

  以前的她太过自信,也许从来没有遇到过挫折,又也许没有真正如此在乎的事情,所以常常不把困难当困难,挫折当挫折,就连将军府被抄,全家人被贬,她也未觉得有多可怕,可是,这次,心真的痛了。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恶君”的冷硬,如万年寒冰一般牢不可破的冷硬。

  她豁然发现,与自己所爱之人如果只有表面的相吸,而没有心灵的契合,那真的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想到的,只是他一颗坦诚的真心而已……

  只是,她还有力气去攻破那道厚实的冰块吗?不了,就算有力气她也现在也不想去了,骄傲的自尊不允许她再次低头,体内与生俱来的倔傲让她只想先好好爱护自己,对那个男人——她也要学会漠视他!

  太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天际,整个蒙舍宫殿被霞光笼罩出晕红的色泽。

  今天是星回节,松明楼上,四位年轻的诏王一起畅谈治国安邦、联络友谊的话题,气氛看似热烈融洽,却字字珠玑笑里藏刀。酒酣耳热,夜幕也悄悄降临。暴君殇烈与冷君银冀辞别后便策马回都,唯有最俊美的邪君楚弈留了下来。因为,他要和恶君一同商定两国联亲之事。

  当然,只有楚弈自己才知道,今夜他还约了一个人,一个可以给他解答关于诅咒之谜的人……

  天空一轮明月,清辉洒在诏和宫的屋顶之上。

  疏疏淡淡的一抹长影斜投在地上,在夏日的空气里竟有丝凉意。

  阁昱沉默地站立,半晌没有动作,立在身后不远的小部落微垂着眼,没有打扰大王这独处的空间。

  大王这几天心事很重。他隐隐猜到跟咏唱公主有关,因为丫头已来过好几趟,说公主患了严重的风寒。大王知道此事,神色异常地紧绷,却一次也没有去诏华宫,甚至都未曾提到公主。大王越是这样故意忽视,他便越是觉得大王的变化与公主有关。身为大王的贴心臣子,他多少理解大王的苦衷与矛盾。大王与咏唱公主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最终会如何发展?以大王冷硬坚决的性子,想必不会让和亲的事情有任何转变吧,可是,小部落却不想看到大王这般异样地感伤。

  阁昱突然回头,挥挥手:“小部落,你也先退下吧!”

  “大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小部落看了眼大王略带疲累的脸,拱手道:“是。不过……大王若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咏唱公主吧,听说她这几日病得厉害。”

  “知道了,退下吧。”他的声音里多了种感情。

  他再也没有动作,眼底始终有种难以捉摸的暗光,自古“情”字最伤人。当年瞳瞳告诉他——她不爱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已经死了。

  女人的感情是不可以信任和留恋,否则最终她投向了他人的怀抱,而自己却在这独自孤独,尝过爱的幸福之后再失去,那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孤独,任何人都无法填补。

  双手松松地漫不经心地垂在腿侧,不知过了多久,手指忽然轻轻一颤,努力将它放松,然后,手指又一颤,手指慢慢收紧。他呼出口气,想要抛却,可是,手指已经僵硬成了拳。曲咏唱,像一个披着战甲的勇士,无畏地走进了他的战场,她的名字逐渐印在了如冰般冻结已久的心上。阁昱闭了闭眼,黑色的睫毛覆住深幽的眸子。月光下,他的背影格外孤独、寂寥。

  她病了,他早该料到的,那样冰寒刺骨的水……她的体质那般柔弱,的确需要立刻好好呵护。可是,该死!一想到那所有的美好欢愉竟然有男人比他还先一步享受,他就觉得自己无法多忍受一刻。

  身上恍若燃烧起烈烈橙色火焰,他目光如焚,琥珀色的眼瞳在月光下闪出邪异光芒。

  他为何要为她的贞洁而气愤?他为何要如此在意自己是否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一直藏在心底很深很深的答案急欲冲出,他皱紧了眉头,眉心尽是无法压抑的痛楚。除了瞳瞳,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一种心痛又愤怒的感觉。眉目如画,笑颜如花,她常常妩媚地笑,对自己还对其他男人……该死!其他男人!阁昱冷冽勾起的唇角如冰雕一样僵硬,心也在这一刻几乎冻结。这样一个女人,如何值得自己去伤神?不该!不值!不能!

  转过身,踏出重重的一步,他这就亲口去告诉她——到今夜为止,和亲计划已顺利谈完,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八月初八。过了八月初八,那个女人就完完全全是一颗真正的棋子了。她必须按照之前的协定为蒙舍探得机密,必须竭力去做个迷惑君主的妖女。心……被什么掐住了。他不愿理会,手指已僵硬,在这七月的夏夜里逐渐冰凉。

  夜幕下的园子,格外清幽。“咏唱。”一个清朗的声音划破宁静的空气,咏唱转过身,看到了一身白衣飘然的慕千寻。他回来了,在星回节这天与师兄须乌子直接赶到了松明楼。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过来看望朝思暮想的人儿。飘忽的宫灯,月亮淡淡的光华。他深深地凝视着多日未见的咏唱,那一刻感觉美丽脱俗的她——真的像是在闪光,令星星也黯然失色,如梦幻般的微笑。

  咏唱注视着走近的人:“慕大哥回来了?”

  “近段……你过得可好?”慕千寻在距她几步之遥处停下,目光落到她身上时,脸色倏然一变,只见精致美丽的人儿竟然面色苍白,似乎瘦了一圈。

  他心弦一颤,关心地问:“你病了?”

  咏唱望着他,突然涌出一种感动,慕千寻竟然一眼就看出自己病了……他关心的语气,让她莫名地眼睛发热,而天天都在王宫中的男人,竟然都没有过来探望过她,连句问候都未曾捎来。突然喉间一阵干痒,她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咳嗽。很快肺里难受得要炸开了,呼吸也变得急促,她的脸涨得潮红潮红。

  慕千寻再走近一步,俊雅的脸上浮起担忧之色:“让我看看!”

  大手一伸,他拖过咏唱白皙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带着温热,轻轻地扣在她的筋脉之上,墨黑的眉毛逐渐蹙了起来,慕千寻是博学之人,对医理也较为精通,这是他第一次为别人的一个咳嗽就担忧。

  “我没事……咳咳……”咏唱挣开他的大手,捂着唇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之中有股气息始终不顺畅,她咳嗽得几乎要弯下腰去。

  “你病几天了?”

  慕千寻肯定地说道,然后眼一沉,不顾她的惊讶,大手一揽将娇柔无力的她横抱在臂弯之中。他的动作异常轻柔,让她觉得自己是一块容易破碎的碧玉。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咏唱用力地挣扎起来:“放我下去……咳咳……我自己……走……咳……”

  “别逞强,我抱你回去休息。”温柔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地霸道,这是在王宫之中,随时会碰到巡逻的侍卫和宫女,他怎么可以如此无所顾忌地抱着自己?

  “咳咳……咳……”她越激动就越咳嗽得厉害。“放轻松。”慕千寻心疼地低头看她,语气比夜风还要温柔。“咳……我自己走……放我……”

  咏唱皱起了柔美的小脸,平日里璀璨的眼眸中逐渐蓄满了晶莹的水光,那是隐忍咳嗽的泪花,也是一种莫名激动的泪花,慕大哥真的是位出色的男子。

  有这样出色的男人关心和爱护自己,应该是无比的幸福,可是心中又隐隐地缠绕着一条情丝,情丝很长又很脆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坚持拥有那条情丝。可是爱——爱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解释得清楚的东西。咏唱双手抵着他的胸口,有一种排斥,下意识里,她不愿意被其他男人这样暧昧地抱着。

  “别说话了。”慕千寻脸色不若平时那般悠闲,他大步向前,无比坚定。

  咏唱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挣扎,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漆黑如一排小扇子似的睫毛不住地轻颤,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为什么?温柔关心自己、霸道抱着自己的人不是那个男人?为什么在这样的夜里还会因为他而黯然……曲咏唱,打起精神,你不可以再因为阁昱那家伙而影响自己了。

  前面的路很长,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路上或许会有人陪伴,但一步步走过那条路的人最终只有自己。不要去想他!这样你才会用一颗平静的心去勇敢地走向后面的路,清风吹上了她粉嫩的脸颊,似在轻柔地爱抚。

  头有点晕沉沉,胸口的气息有些抑郁,咏唱的意识有几分模糊。

  “站住!”低沉有力的声音像冰冷的寒剑,这个声音让娇柔的人儿浑身一颤。

  慕千寻手臂一紧,顿住脚步,在通往阁楼石子小径上伫立着一个高大人影。

  “你们竟然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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