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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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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林情意深深地抬头看他,目不交睫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徐灿忍不住低头在她没有血色的唇上吻了一下,问她:“身子还疼吗?” 银林缓缓摇头,眨了几下眼睛,忽然悲从中来,两滴豆大的眼泪从眼角颊侧落下。徐灿抬手接下,温暖的泪滴打在手心里,让他痛惜不忍。可是孩子离世的事实也让他怅然悲伤,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如何安慰爱妻。两人相对默默垂泪。 良久之后,银林终于还是熬不住体弱,昏昏地睡去了。 徐灿将她安顿好,将粥碗放在墙旁小桌上,垂头想事。 日影偏斜,徐灿肚子里传出咕噜噜的声响,才突然想起自己午饭还未吃。黯然失笑,如今这些家务事缠身,把他一颗心扯得七上八下,连这些基本的需求也常常忘记了。 刚出得银林的住处,忽听到外面传来高嬷嬷的声音,“你这个疯丫头赶紧回去,莫要冲撞了公主的贵体!你若是不听话,我也可以将你关入柴房的!” 徐灿心中奇怪,什么人会让高嬷嬷变得如此犀利?走到前厅,看到一个面无人色钗环皆乱的丫环跪在高嬷嬷面前,哭哭啼啼地道:“高嬷嬷求你让我见见将军吧!您行行好,救秋雪一命!二夫人害死我啊!” 徐灿想起这就是在芳菲苑服侍江凝菲的大丫环秋雪,前些日子还因与江凝菲生了冲突被责罚过的。不知此番又和江凝菲有何关系?他心急地想知道江凝菲的消息,便连忙上前对高嬷嬷道:“公主已经睡了,你进去看看她有无不妥,这里我来处理。” 高嬷嬷领命进去,徐灿对秋雪说:“你说吧。” 秋雪看到徐灿就像吃了颗定心丸,她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直把额头磕得青肿发胀,而后抬起头,将二夫人在她罚跪那日骗她吃下“三尸脑神丹”的经过一五一十讲了。秋雪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平日在府中惯于搬弄是非,此刻说起那些事情来条理清晰分明。 徐灿听得专注,当听秋雪说起二夫人房中藏了一名“尊使”长达近月之久,身上不知不觉颤抖起来。他没想到那样的江凝菲居然会背着他偷男人,还同床共枕,还…… 徐灿不敢想,脑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江凝菲洁白无瑕的玉体在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臂膀里扭动颤抖的模样。 这么说,她这回是真的离开了吗?头也不回地,悄无声息地——为了那个男人! 徐灿渐渐握紧了放在腿上的双拳。 秋雪哭诉道:“奴婢罪该万死,实在是二夫人以黑旗寨苏大王的‘三尸脑神丹’压制奴婢,不得不帮他们隐瞒奸情。二夫人走时只说离开几个月就会回来,哪知道她居然是打定了主意再不回头的!她说以后会不断给我解药,哪知道她句句都是谎言,全部都是骗人的!” 徐灿听到了几个关键的字眼,连忙站起来两步跨到秋雪面前问:“你说什么,什么再不回头,你是如何得知的!” 秋雪连忙掏出一封信,“将军,这是二夫人当日留给您的书信,说是当您查到秋雪身上时才取出来给您的,秋雪昨夜越想越不对,私底下拆封看了,方知道她打定主意一去再不回头了!” “该死的!”徐灿大吼道,把秋雪吓得跌坐在地,抬起手臂捂住自己的头面,生怕被他打得狗血淋头。 徐灿来回踱步,走了几圈方想起那封信,回到秋雪面前就手抽了出来,抽出信封中的纸笺,一目十行地看下去,无非是“夫君今日休我出门,我俩一拍两散,今后再不相见”云云,还说“夫君今后要好生照顾公主,莫使她步妾之前辙”之类。 当日宁非写信留书时就想得很清楚,与其说些气话怄徐灿,不如写下诸如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类的言辞,免得徐灿拿留书到府衙拆穿休妻的谎言。 徐灿看了,觉得她对自己还算有情,并不像是与野男人私奔的样子,只要不是私奔,做什么都好说。想着想着,就想到抽在她脸颊上的那个火辣辣的耳光。也许,真的是他的错,是他太冲动了,伤了她的心吧……可是再伤心也不能说出“夫君休我”这样的傻话啊,她一定是太伤心了,毕竟那还是他第一次打她。 至于秋雪方才说的也不能尽信,她可能是看府上这几日查得很严,唯恐自己帮助二夫人逃离的事情败露,于是前来自首,而后为了脱罪才说出这些傻瓜听了都会笑的谎言。 徐灿长叹了口气,强压下怒火,对秋雪道:“你这个丫头说话太不真实,怎会有黑旗寨的人在我府上?况且我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苏马面出过什么‘三尸脑神丹’,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细细说来。” 秋雪唯恐徐灿误认为她是为脱罪说谎,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再说一遍,还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锦盒,里面盛放的是宁非离京前交给她的所谓解药。 徐灿接过反复查看,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拿起来闻闻——一股男人腋下的骚臭直冲鼻腔…… 他大怒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丫头,这是什么你不知道吗!”说话间将那药丸打在秋雪头上。 乌黑的药丸还有些弹性,蹦得老高,跌落在数步开外的地上,蹦蹦跳跳地滚远了。 秋雪不知道徐灿为何生气,只把那药丸看得和自己性命一样重要,连滚带爬地过去捡起来,也不管上面被灰尘染得乱七八糟,珍而重之地托在手心里。 徐灿叫人将秋雪打出府去,还不觉得解气。他越想越觉得郁闷难当,他近来都为家里面两位夫人的事情烦躁欲死,原想着小小惩罚她一下,能够让她今后安生过活,与银林好生相处,可是现在她却同他玩弄离家出走这一手。 徐灿将那封留书恶狠狠甩在地下,用力踩几脚还不觉解气,大喝道:“来人!立即派人报官,通缉捉拿二夫人回来!” 自家家丁家奴只能够私底下找找,若要进门入户去搜,到客栈去查生客,还得府衙按章程出公文办理。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一个男子气喘如牛地奔了进来,徐灿定睛一看,正是他午前派去打探平民议论何事的那个侍马。 侍马不及平息气喘就说:“大人,不好了,属下去查那些平头老百姓说的什么,他们居然说您已经把二夫人休了。属下斥责他们胡说八道,他们就说是京中衙差传出的消息,属下原想这定是莫须有的事情,可还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于是到府衙去,用咱府上的腰牌申请查阅了文书……哪,哪知道,文书上,文书上真的有您签字画押的休书,衙差还说,当日就已经将户籍迁出的文牒办予了二夫人!” 徐灿听得膝盖一软,跌坐在圈椅上,他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侍马又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徐灿颤手拿起茶盏凑到嘴边喝了几口,仍觉得口干欲裂、心神不宁,喃喃说道:“这不可能,我没写过休书什么的,绝不可能……” 说完扶桌站起,对侍马说:“走,我倒要去看看,府衙那边又整些什么乌七八糟的把戏来羞辱我。” 他到现在还不相信江凝菲居然胆敢离开他,更不相信她会和一个野男人跑了。 走到府门,看见一顶青蓝色的轿子正到门口,下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太医院的章太医。徐灿想大约是昨日请他们研究红花效用的结果出来了,可现在他根本没有心情去听这个,一心一意要弄清楚休书是怎么来的,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把他抛下了,不要了…… 与章太医寒暄几句另定了时间见面,徐灿上马匆匆赶往京中府衙。 出来见他的是淮中府尹,徐灿向他说明来意,暂将查看户籍的事情压下不提,只说家中二夫人离家出走,想请府衙出个通缉文书,方便他们挨家挨户搜查。 才说出来意,府尹尚未开口,徐灿就听到有人在自己身后小声嬉笑道:“这驴肝肺的休了糟糠妻,大概发现是误会错怪了人家,现在又在找人,真是……” 徐灿怒目回头,看到几个衙差在交头接耳,像是窃窃私语,偏偏声音“恰到好处”得让他能够听见。那几个大男人赶紧作鸟兽散,一如今日出门时平头老百姓的反应。 府尹面有难色,“徐将军的要求恕本官不能做到。” “敢问府尹有何难处?”徐灿听到那些衙差的议论,又是与休妻有关,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脸色已经白了,手心冒出冷汗。 “徐将军已于日前将江凝菲休出家门,有将军签字画押的休书为凭,将军今日不是已经差府上侍马前来查阅过户籍文函了吗?如若还不能确信,可与本官一同前往查阅。” 直到回到银杉园,徐灿脑袋里还盘旋着休书上那一行行工整的簪花小楷。书塾不收女童,徐父徐母也没有那么大一笔银钱专门延请西席回家开课,所以江凝菲的字是他一笔一划亲手教的,他认得十分清楚。可是休书下却又是他自己的字迹,旁人伪造不得。 他当时茫然许久,想起所用纸张自己是认得的,的确是府内曾经使用过的账簿纸页,赶紧遣下人回家找寻账册。直等了半个多时辰,府上管账的才将所有账册用木箱装了抬进府衙。他和淮中府尹共同翻阅了所有账册,并没有发现用纸相同的账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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