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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月兮月兮奈若何?

  烟火绽开在月亮一侧,似乎离得极近。

  兮月从思绪里挣扎而出,已经到了城中。“这便是粉巷。”叔父回过身来对兮月说。兮月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一连串悬在各家门庭前的大红灯笼。

  烟火到此果然热烈,一朵连接一朵,烧碎夜幕,凄美决然。叔父说要办点儿事,让兮月就地等着,自己便进了众多屋宇中的一座。兮月独个儿坐在石阶上,抱起膝盖,仰头看着天上不曾间断的烟火,焚烧着整个古昌。

  多想自己也是这无数烟火中的一朵呵,争相殒命,绚烂如斯,然后无声息地化作灰烬,飘落得到处都是,落在小娃娃的花灯上,落在赶路书生的馄饨里,落在仰头看烟花的小姐的粉面上,落在多情公子的纸扇上,落到西子湖畔,落到大漠长河……末了,还会得到人们凄美的称许,把人间的幸与不幸,都当做是放屁。呵呵。兮月笑得熏人。

  叔父长久地没有回来。

  兮月就坐下长久地等。

  等来一个大自己十多岁的姑娘。姑娘看定她,像是在鉴赏一个低价淘来的贵重古玩,看得兮月不知所措。然后,那姑娘说:“你叫柳兮月?兮月点头说:“嗯。”“好,你跟我来,你叔父将你卖给了悠远楼。”

  “卖?”

  “嗯,是卖。三十两纹银。”

  “那,悠远楼是什么地方?”兮月目光澄澈地看着那个姑娘。

  “悠远楼就是青楼。”

  “那,青楼又是什么地方?”

  “青楼呵,就是盛满女人的楼,就是男人们都想来销魂睡觉的楼……”

  “你叫柳兮月?”

  “嗯。”

  “在这里用不得这样的名字,你以后就叫绺儿吧。”

  “绺儿?”

  “嗯。绺儿。”

  “好,那,我以后就叫绺儿。”

  老鸨有些惊诧这个小女子的乖巧听话,一时竟信不过自己的耳朵,顿了顿,又言道:“以后跟着一一学曲子,学逗乐男人的把戏。”说话时指了指方才带她进来的那个姑娘,兮月转向她,“原来你叫做一一,那我以后就叫你一一姐姐吧。”一一说好。

  十五岁。悠远楼。这便是兮月第二次际遇的编年。亦不知日后幸与不幸,只是命运如此安排,她无力推托。

  那些年月的女子多是不幸。或去了深宅大院相夫教子,或去了官宦世家为妻为妾,或去了青楼粉巷供人践踏,或进了幽暗深宫枯守韶华。兮月只是这无数女子中的一个,所谓“不幸”也流于平庸,并不出众。

  于是,兮月成了绺儿。

  兮月成了她的历史。

  这是绺儿的历史,但慕香觉得这也是自己的历史。她同绺儿一样,都是苦命的人,而她和绺儿原本就是一个人,在这个世间,相依为命。

  她不敢提起兮月这个名字,听到这个名字,她比绺儿更加神伤。

  而此刻,绺儿的苦命远远没有结束,她还在这里受尽苦难,被人折磨。而此刻,自己也许会成为绺儿的救赎。她想着想着,就坚强起来,她可以搭救绺儿姐姐的,她一定可以的。

  第八章 幽暗深宫

  九王爷到了。

  袁向鲤特意为他在古昌辟了座古朴的院子,九王爷一行人似乎是走的极慢,从江州到古昌竟整整走了七日。九王爷四十岁年纪,满面虎须,虽是不苟言笑,但是脸上多了些暖色,在袁向鲤看来,他似乎少了些王侯之气。

  九王爷袁向鲤相见,二人分宾主坐定。九王爷身后立着两人,一人劲装结束,腰际一柄翠绿的古剑,极是惹人注意。另一人却像个书生,一脸稚嫩,手里玩弄着一把小巧的飞刀。九王爷却是微服,看起来更像京师里的大员外,他喝了口茶,说道,到古昌来,叨扰侍郎大人了,你多担待。袁向鲤忙起身,行了个礼,说道,九王爷这是哪里话?王爷来古昌城,下官平日里求都求不来,怎么会是叨扰呢?

  九王爷哈哈一笑,道,这古城小巷的风物果然与京师不同,本王一路走来,觉得事事新鲜,便在路上耽搁了数日。只是这古昌城还没有看过,侍郎大人哪天空闲,陪本王出去走动走动。对了,此地可是有座悠远楼?本王早在京师里就听说过了,端的了得。

  袁向鲤听他提到悠远楼,悚然一惊。对袁怀璧的死,袁向鲤对外说是染上重病,所以京里没人知道具体死因。

  这里的悠远楼虽然有些名气,但与京师里的勾栏十二坊比起来,不足一哂。九王爷怎么会突然提到?当下笑笑,说,那好,改日下官陪王爷去喝酒,悠远楼的锦鲤鱼也是这里一绝。

  九王爷也笑,对身后的书生说,青儿,也一起去见识一下,你啊什么都好,就是面皮太薄。书生低下头,咕哝了句,我才不去,让风眠陪你吧。说罢看了劲装少年一眼,被他叫作风眠的少年,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答言。

  袁向鲤笑笑,两位公子见之不凡,人中龙凤,王爷调教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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