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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小厮打了个千儿,急忙去了。我找了个偏僻的巷子口,静静等着,正好趁机打量着戏园子的外观。

  据说戏园子原本不是专门唱戏的地方,它的前身是茶园。明代开始,遍布北京内外城的“茶园”开始兴盛,最初,茶园并没有特设的舞台,只是席前做场,后来较大的茶园开始特设舞台供演出之用,到清代最为盛行,称之为“茶园”或“茶楼”。当时还没有“戏票”的说法,品茗听戏只付“茶资”,实际就是戏价。清朝中期以后北京的茶园便已颇具规模,随着四大徽班进京和京戏的形成与发展,人们不以品茗为主,而是以听戏为主了,茶园也随之改称××园,或称戏园子。

  在我面前这间,临街的门前竖有一个木制单门牌坊,坊额题写着“庆广园”三个大字,顶部有脊形小屋搪,以防日晒雨淋。门前只见人头涌涌,看不清里面的具体布置,我不由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冲进去看个究竟。可小厮仍未回来,我不由低声嘀咕:“这小顺子是跑到美国去买门票了吗?怎么这么久!”

  突然,一个尖细的嗓音正好在我背后响起,说道:“爷,就是这间儿了,听说小秋菊今儿个就是在这儿搭台。”

  很少听到这种娘娘腔的声音语调,我好奇地回头一看,谁知只一眼,就看得我魂飞魄散,脚都软了。

  一个细皮嫩肉的老头子,拈着兰花指,举止做作,扭扭捏捏好不别扭,我一眼就看出来肯定是宫里的太监。太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不重要,要命的是他身后跟着那人,面容清秀,微微带点病容并没有削弱他的魅力,反而让他多了几分孱弱的气质,最是容易令女人心动、心怜的类型。头带着青皮小帽,一身福色缎地锦袍,深紫色的马甲,腰间别着锦玉荷包,手拿一柄折扇,说不出的风流潇洒。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光是那一面已经足够令人终生难忘了,更何况是几乎可以过目不忘的我!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不是咸丰皇帝是谁?!

  只一个皇帝已经足以令我手足无措了,更何况他身后还跟着恭亲王奕訢。以前两人是分开见的,所以还不怎么觉得,此刻两人走在一起,才令人惊觉这两兄弟的面容还真有几分相似。所不同的是不像咸丰皇帝的体弱多病,恭亲王奕訢身体健康,多了几分蓬勃的朝气,挺拔的身材给人一种安心的依赖感,加上他和蔼的笑容,真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两人走在一道,不同的气质神韵,却同样的丰神俊朗,一加一的作用绝对大于二,这从他们身边那些不停拿眼偷觑、恋恋不舍的女人们身上就可以得到证明。

  不过这都是不知道他们身份的人才能做出的举动,偏偏这两人我都见过,自恋一点的说法还有点小小的渊源,自然不会有心情去赞叹倾慕,唯一的感觉就是心惊胆颤,直觉性地拔腿就溜。没想到忙中出错,慌乱下忘了丫鬟就站在我身后,我一声不吭转身就跑的下场就是跟她撞成一团,“唉呀”一声,“扑通”一响,我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拨人马离得太近,我这边的响动自然逃不过那边的耳朵。我暗自叫糟,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就听到奕訢的声音响了起来:“咦,是你?”

  完了完了!我在心里哀嚎着,偏偏还一点儿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挣扎着站了起来,也不敢去抚慰一下几乎摔成两瓣的屁股,规规矩矩向两人行了一礼,说道:“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恭亲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亲王说道:“起来吧。这是在外面,不用这么多礼,皇上是微服出宫,不得张扬。”

  “是。”我还是不敢随便,应了一声便站起来,乖乖站在一边不敢出声,感觉到两道灼灼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仿佛要穿到我的心里去。

  “老六,你认识她?”咸丰问道。

  我的额头滴下一滴冷汗,真是好啊!选秀才过去几天啊,他就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看来以前看的资料一点都没错,所谓君王爱薄,这要真是进了宫,跟那么多女人争夺一个丈夫,想要受宠难度可想而知。

  奕訢对他哥哥的态度虽然没有正式的君臣之礼那么严谨,但也有着三分恭敬,肃容说道:“是的,见过两次,应该是此次选秀的秀女之一吧。”说着说着,却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说,“是个相当……有趣的女孩儿,”他看向我,“似乎每次见你的情形都有些……非同一般,你摔着了吗?”

  我脸上不由一红,讷讷说道:“多谢恭亲王垂询,奴婢没事。”

  咸丰看着我,深邃的眼神复杂难明,嘴角带起一抹意味深远的笑容,说道:“能够让你这么说,那她还真有些非同凡响了。你是哪家的?”

  我急忙答道:“奴婢是叶赫那拉·玉兰,家父是安徽徽宁池广太道道台惠征。”我把选秀那天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叶赫那拉家的……”咸丰喃喃地念着,我不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忽而又转颜一笑,问道:“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在家里等着宫里的通知,好好儿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硬着头皮答道:“奴婢……奴婢在家中有些烦闷,便……便出来随便走走……”胡说瞎掰,希望咸丰不要以我“不守规矩”的罪名把玉兰剔出秀女的名单才好。

  谁知话还没说完,小顺子那不长眼的家伙就兴冲冲奔了过来大声说道:“小姐,都订好了,上等的厢房,咱们可以进去了!”

  我差点被口水噎死,心惊胆颤“扑通”一下就跪下了,低着头不敢看咸丰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传来的却是他略带戏谑的话音:“出来随便走走,嗯?”

  奕訢竭力压抑却仍旧忍不住溢出嘴边的闷笑声随即响起,我觉得脸上就要烧起来了,肯定连耳朵根子都红得通透。我跪在地上,不敢,也不好意思言语。

  小顺子这下也知道事情不妙了,跟着我也双腿一弯跪下了。我们三人于是跪成一片。

  咸丰说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玉兰,你已经订了厢房?”

  我站起来,偷偷觑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也是忍不住的笑意,正看着我,还没冷下去的脸又热了起来,忙垂下了头,低声说道:“是。”

  “那敢情好,咱们也不用再去麻烦了,老六,就跟玉兰挤一间吧。”他转头向着奕訢说道。

  奕訢忙答道:“是。”

  我闻言不由垮下了脸。原本指望着应付过这一场就好,现在看来,没戏了!老天,我干嘛没事想不开跑过来戏园子看热闹?这下热闹肯定看不成了,我自己倒成了别人的热闹。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却被咸丰看到了我的表情,他的脸一沉,冷声道:“怎么,不愿意?”

  “不……不是,”我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脚一软又要下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横里伸过来一双大手,把我扶住了,奕訢说道:“别别别,你别又跪下了。这人来人往的,你再跪跪,天下人人都知道皇上来了。”

  我愣了一下,环视一圈,果然已经有人在向我们这边指指点点了,心头一紧,再也不敢往下跪。

  奕訢又转头看着咸丰,叹道:“四哥,你就别玩儿了,看看把人家姑娘吓成什么样子了?”

  咸丰似笑非笑看了我和奕訢一眼,说:“我不过开开玩笑,你到知道怜香惜玉了。”

  我一低头,发现奕訢居然还拉着我的手,心脏猛一收缩,像触电一样立刻抽了出来,还后退了两步,这才站稳。咸丰看着我的样子,笑了笑,奕訢皱了皱眉头。

  “皇……”我想叫皇上,却又不敢叫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微服出宫的皇帝,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

  “你跟着王海,叫我四爷好了。”咸丰说道。

  “是。”我恭恭谨谨说着,心思却飘到了乾隆皇帝身上,这也是位爱微服出访的皇帝,爱称“四爷”,留下了不少的风流韵事,咸丰皇帝不会是想跟他看齐吧?

  “小顺子,还不快点带路!四爷,六爷,请。”我把他们让到前面,天底下,还有谁敢走在他们兄弟前面的?

  小顺子也是个明眼人,早就看出个究竟,可到底是胆子大,虽然双脚发颤却仍然还迈得开步子,战战兢兢走在斜前方,小心翼翼把两人引了进去。我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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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者注:

  清朝中叶本是禁止妇女到戏园子听戏的。嘉庆初年,有一个御用文人叫郎葆辰,善于画螃蟹,偶尔作诗,很诙谐,因此人们送他个恢谐的外号,叫“郎螃蟹”。他认为京师妇女出入戏园子有伤风化,于是上奏折提出禁止妇女出入戏园子。这是当时一些人的封建偏见,人们称戏园子,就是把戏园列入“子”字行业,属有钱人和士大夫消遣的地方,与店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属“下九流”行业。结果,嘉庆皇帝准奏,从此戏园子不卖女座。《清稗类钞》载:“京师戏园向无女座。妇女欲听者,必探得堂会时,另搭女桌,始可一往,然洁身自好者,尚裹足不前也。”

  到光绪末年,女观众开始出现了。这是由“庚子赔款”上演“义务戏”开始的。腐败的清政府为了赔款,强迫上“国民捐”,演义务戏必须满座。妇女是半边天,妇女上戏园子听戏,往往全家跟随,当然上座率就高了。因此义务戏开禁,但男女分开,妇女在楼上就座。辛亥革命后,才打破了男女界限。

  妇女涌入戏园.也促使了京剧的发展。过去京剧行当中是以生为主,妇女观众的加入,使旦行与生行平分秋色。此处为了行文需要,篡改了此史实,希望读者不要受小说的误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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