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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信松了一口气,垂手站在一侧,“风谷主。”

  风随溪一脸忧色,并不应话,抱起李写意,大步往凤翔庄里间走去。

  进了李写意平素居住的寝室,风随溪回头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悱恻。”

  信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悱恻,天下至毒的药,也不过如此了。

  它本无色无味,下毒人只要手法够高明,就能伤人于无形,而李写意,显然并没有太防备卓云。

  悱恻入体,即刻缠绵,缠入骨,缠入血,缠入膏肓。

  “而且,这大概是最成功的一次下毒,现在的写意、每一根骨头,每一条经脉,每一滴血液,每一寸肌肤,都已经充满毒素。”风随溪的语气还是极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信垂下眼,掩住眸中的森森杀机,“可有解药?”

  “有,不过对症的解药,需要许多珍贵吸气的药材,而且也要三年的时间才能炼制而成,我虽然知道药方,写意却没有足够的时间等,我就算能临时配出解毒的药来,缓解症状,现在也无济于事。”风随溪平静地说。

  “为什么?”

  “所谓病入膏肓,针灸不能及,药石不能达,毒也一样。”他缓声继续道,“既然药力可以令毒性侵入身体每一分,我也可以将解毒的药催到她身体的最深处,只是写意的身体,根本禁不起那样的虎狼之药。”

  信良久不语,手却已经搭在了腰侧的剑上,全身肃冷,连站在门口的小梅都感受到从深幽里散出的杀气。

  她绝对不怀疑,信会立刻手刃卓云。

  好在,风随溪又开口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

  信抬起头,眼中里透出急切的光芒来,“什么办法?”

  “找一个当世高手,用内力缓缓为她祛除毒性,这和普通的内力驱毒不同,毒性甚至已经侵入到她的骨髓里去了,她现在的身体又过于虚弱,太过强横的力量只会毁掉她,要以极慢的速度,使真气如水银泻地一般,进入她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用极缓慢、极柔和的方法,一点点将毒性逼出来,力度稍强,真气波动稍大,不但她身体承受不住,便是毒气稍一激荡,也能要了她的命。”

  “要让内力以强大气劲,而且在极漫长的时间内,要内力化成千丝万缕的细丝,还要保持强度毫无差异,当世能做到的不过五人,而且最痛苦的,不只是长时间输出内力,而是必须一直保持无数散乱的真气不产生任何细微变化,全部注意力必须提到最高,容不得半点分神,就似一根弦,要绷上十几天,毫不松懈半分,稍一不慎,便有可能完全绷断。”

  “她体内的毒素被慢慢一点点逼出,无处可去,便会自然反流入逼毒者体内,逼毒者武功再好,但因为不能稍稍震动写意的内腑,所以不但不能抗拒,还要将毒素慢慢吸纳入体,以后再想法化去,悱恻自血脉中移经入骨,千丝万缕,悱恻不去,便如万蚁噬身,千刀攒刺一般,而逼毒者不但必须承受,还不能有任何震动和丝毫反应,以便保持真气如旧。这个过程,漫长的可能需要半个月,而这半个月之内,逼毒者必须不眠不休,感受这一切。”

  风随溪说完,淡然抬眸,望着信。

  信往前走了一步,停了停,又转身往门外走去。

  小梅一愣,正准备追上去询问,风随溪开口道:“他知道以自己的实力尚不足以完成这一切,所以他不敢拿写意的性命冒险,而在场的人中,能称得上当世前五人的,只有我而已。他也知道我来实施这一切最保险,所以不再毛遂自荐。而在我逼毒过程中,卓云一定会乘虚而入,她为李写意下此毒,根本不是为了要写意的命,而是为了牵制我。所以,信去准备一个安全的所在供我所用,也许,还会顺便找卓云的麻烦

  。”

  小梅怔愕地望着他们,突然也转身往外走去。

  风随溪伏下身,在李写意白若金纸的嘴唇上轻轻一吻,“你会没事的。”

  凤翔庄的密室被打开,夜叉组的所有精英全部调集,里里外外,将凤翔庄围得水泄不通。

  并不太宽阔的密室里,风随溪已经开始施针,总是玩世不恭的面容,此刻却出奇地专注坚决,仿佛他的眼里,只有李写意,而世上的其他事,阴谋、危险、权谋,都不复存在。

  “已经全部部署好了。”信调遣结束后,回来汇报道。

  风随溪望着他笑道:“我和写意的性命可全交到你手里了。”

  “你放心。”信默默地看着他,笃定地说了一句。

  “留一个下来,其他人都不要随便进来打扰。”风随溪淡淡地吩咐了一声,留下小梅,将其他人都关在密室之外。

  门再次打开时,已经是十天后。

  信守在石门外,足足,守了十天。

  整整十天,风随溪没有一刻休息,不曾有一瞬合眼,精神时时刻刻处于紧绷状况,真气总是尽量提至最高,还必须防范着随时可能发生的可怕袭击。

  整整十天,李写意没有一次清醒,因为内力催毒,沸腾的雾气将她的面孔遮得若隐若现。她偶尔会呻吟,偶尔会呢喃着至亲的名字,只是风随溪无暇顾及她的声音,也不知,她口中的名字,到底是谁。

  整整十天,两人身上的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汗水交融在一处,又蒸腾成了空气,连守在旁边的小梅,都看得惊心动魄,更不知身为当事人的他们,到底在经受什么样的痛楚。

  到了第十日,李写意的面上终于有了血色,风随溪却迅速憔悴下去,脸上浮出青黑的毒气,即使强忍着,眉宇间也依然掩藏不住剧痛之色。

  小梅怔怔地望着,想着十日前风随溪的话,也知道,他已将悱恻之毒,尽数吸进了自己体内。

  以他的功力,尚可将毒气压制,只是那已入膏肓的毒,钻心刺骨,如跗骨之蛆,那种疼痛,又怎是功力能够压制的?

  小梅的眼眶突然潮湿。

  “扶我一下。”风随溪沙哑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小梅慌忙地走过去,风随溪已经让李写意平躺好,他则用手撑着床铺,似乎站不起来。

  小梅连忙搀住他,指尖触到他的手时,一阵冰凉。

  以他的自负,肯向别人求助,可见他现在的身体有多虚弱。

  风随溪借着她的力气,稍稍站了一会,终于强行将体内施虐的毒素压了下去,这才松开她,抬步向门外走去。

  “风谷主,不等少庄主醒来吗?”小梅吃惊地问。

  “你们照顾她吧。”风随溪望了李写意一眼,淡淡地说完,然后拉开石门。

  信还如第一天那般站在门外,手抱长剑,万分警惕地为他们站岗。

  看得出,他也同样十日未眠,双眼布满血丝。

  “魔宗没有来人吗?”风随溪低声问。

  信皱眉道:“很奇怪,没有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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