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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双方审慎的目光交织在半空中,却又被李写意轻描淡写地打乱,只见她略往前跨上一步,有意无意地挡在他们之间,浅笑着介绍,“齐王殿下,这位是药谷的风谷主。”

  王子情目光微动,语气也随之转和,带着一丝激动与急切,“是传说中的药谷么?那……那子忻的眼疾?”

  药谷的名声并不响,对于世人来说,这个名字更多是一种神秘的象征。

  药谷之人,极少出世,总是隐在一座名叫“无衡山”的瘴气弥漫处,没有人进去过,或者说,进去的人没有活着出来过。照理说,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应该会渐渐被人遗忘才是,可江湖一年之中总有那么几件轰动的事会与药谷有关,大多也是活死人、肉白骨的非凡医术,而医者皆来去无踪,他们索取的酬劳也诡异得紧,一般会让受医者的几个承诺一生之中为药谷驱策几次。

  至于药谷让他们做什么,当事人一向守口如瓶,问急了,他们便会满脸恐惧地回答:“若我们泄密,一定会受到地狱之苦。”如此这般,这件事也就越传越奇了。

  王子情本是朝堂之人,对江湖轶事并不甚了解,可是如果连朝中的官员都受过药谷的恩惠,那他就不会不知了。

  医者无疆,江湖、朝廷,在行医者眼中本是一回事。

  所以,王子情非但听说过药谷,更知道药谷的非凡力量,听到李写意的介绍,心中的惊喜可想而知。

  也许,他真的可以治好连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子忻眼疾。

  风随溪唇角微勾,眼中的邪魅之色闪烁不定,“也不是不可以治,不过,要齐王殿下的一件东西。”

  “要什么?”王子情已经全然顾不上其他,只是饱含期盼地望着风随溪。

  “殿下的眼睛,以眼换眼。”风随溪微仰头,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话音刚落,不仅王子情,连李写意,李铮的脸也同时变色。

  “随溪!”李写意轻呼一声,将信将疑地望向他。

  王子情则沉默不语,突然仰头越过风随溪的肩膀,看向那个站在竹屋檐下的少年。

  纤细的身体,在阴影里愈显单薄。

  王子忻正与小鱼一起站在远处,因为距离太远,他听不到他们说话,连王子情来了,都不知道。

  王子忻的心,还沉浸在淡淡的喜悦之中,因为方才风大哥告诉他,他的眼疾原是可治的,风大哥说,只要他去药谷调理半年,或许可以复明。

  这样的希望,并不是没有人给过他,结果每次,都是以失望结尾。

  但这次不知为何,他相信这个风大哥,总觉得他比其他的大夫更让人信赖,因为他的声音那么好听,笃定的,仿佛什么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他自然没想到,他觉得可以信赖的风大哥,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最亲近的四哥,冷冰冰地拷问着他——肯不肯,以眼换眼?

  “好。”王子情收回目光,一脸平静,若无其事地吐出一个字。

  风随溪愣了愣,目无喜色,反而恼了,“你可知,若你将眼睛给了他,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复原了!”

  “我知道。”王子情的目光还是如此祥和,却又坚定得让人不敢直视。

  风随溪怔了片刻,随即冷冷一笑。

  王子情,你是真的有这么伟大,还是猜到我在试探你?

  李写意本来极为担忧,见风随溪的表情,心中顿时了然。

  可是对于王子情的应承,她却没有丝毫感动,反而同风随溪一样,恼了,怒了。

  怎么可以这样漫不经心地对待自己?怎么可以如此轻待自己?怎么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放弃自己!

  王子情,你的伟大,让那些一心一意为你打算的人,情何以堪!

  场面顿时诡异地安静下来,王子情淡淡地站在原处,李写意微愠地盯着他,风随溪则一脸的玩味与戏谑。

  然后,风随溪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冲破了竹林的幽静,竹叶簌簌,反显得竹林更加静谧。

  “这种以一换一的做法,岂不是玷污了药谷的声名!”笑罢,风随溪爽朗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往王子忻走去,“不过他有你这样的哥哥,倒比许多双目未失明的人幸运许多。”

  “子忻的眼疾,可以治吗?”王子情并不去追究风随溪捉弄自己的事,兀自问道。

  风随溪头也未回,仍然是随意至极的声音,“看我心情。”

  王子情想追上去,却见风随溪已经走到竹屋下,俯身小声地与王子忻谈着什么,王子忻微微一笑,容光焕发,显然对这个风谷主也颇有好感。

  王子情只好顿下脚步,不想到王子忻面前讨论刚才那个问题,回过头,李写意还站在竹椅边,李铮则尽职地站在了她身后。

  王子情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面色微沉,满语不快地问道:“李姑娘,今日的变故,也在姑娘的算计之中吗?”

  “是。”李写意供认不讳,闲闲适适地靠在椅背上,云淡风轻。

  然而李铮知道,她不是站得累了,只是需要一个东西支撑而已,支撑她继续这场注定两伤的对话。

  “为什么要这样做?”压住心中翻腾而来的怒气,王子情冷冷地问。

  “为了让殿下得到湘南王的支持啊。”李写意伸手拢起鬓角的碎发,轻轻一笑,神色自若,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没有湘南王的势力,殿下又有什么资格和秦王、太子去争?”

  “争什么?”王子情脸色愈沉,幽深的瞳仁里翻卷着寒意。

  “争皇位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偏生能说得如此轻巧,说得如此漫不经心。

  王子情吃惊地看着她,纵然他一向口才斐然,此时也有点无言以对的感觉。

  “如果本王消息没错的话,李姑娘似乎已与秦王达成一致的目的了吧?”半晌,王子情方敛了心神,挑眉问道。

  李写意垂头浅笑,“原来齐王殿下并不是全然的不理政事,上午的事情,也已经传到齐王耳中了……不过很多事情,是不能相信表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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