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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我眨巴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是哪儿……头……头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光线很暗，这间屋子是我所不熟悉的……很宽敞，似乎是不能称之为房间而是大殿。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竹香，定心且养神。我躺在软榻上，喘着气，呆呆地望着头顶，透着烛火，轻纱上绣着莲花，隐约还能看到龙凤，好一派祥和之气，只是那帷帐像是要压下来将我埋了似的，突然觉得有阵莫名的恐慌…… 　　这是皇宫吗？为何我会在这儿？ 　　我有些茫然，手四处摸索着，手指收紧，锦团布料立马皱了……四肢发麻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噬，乏得身子软成一团，使不上力气。 　　“勺儿，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有人捧着我的脸，轻轻地拍着。 　　那人心里似乎矛盾得很，拍轻了怕我不醒，拍重了又怕我疼。总之，他好看的眉毛都蹙了起来，就算蹙，整张脸也是俊朗异常、英气非凡。 　　他是谁…… 　　对了，我一阵恍惚，闭眼想了半晌。他是韩子川，当今圣上。 　　“来人，快传太医，你们都是死了不成。” 　　我的胸口很闷，腹部像有很多股真气在乱窜游走，缓缓上升。 　　完了……什么时候不发作，这个时候发作。 　　我眼前一片黑，懵了片刻。等我缓过神时，才发觉有一只手搭在我脉搏上，我的一只手臂都搁在了外头，空气分外地凉，手指动了动，才找回了感觉。 　　那人也不知道把了多久，我只觉得他浑身都在颤抖，似乎比我还怕冷，不……或许是被吓的。 　　我这病……不算病，是练功练的。 　　何况我又受了内伤，服食的药丸恐怕还未发挥作用，不然我不会还记得这么多。我只觉得头被人捧起了，整个身子倒在另一个人怀里。他的动作分外地轻柔，一杯水被他放在唇边吹了好一会儿，才递过来。 　　我没力气接，其实也不想喝…… 　　我看那杯子大有我不喝它就不离开的意思，才不情愿地凑过去，浅吮了一小口。茶水很清凉，一股寒意直滑入肚，压住了心里不停翻滚的几股莫名的气流。这茶水里似乎添了些定神的缓解郁气的药材，我又低头连喝了几口。 　　那人低头望着我，似乎松了一口气，轻轻抚顺着我的背，搁下了茶碗，将我环入怀中，下巴抵在我肩上，瞅了我一眼。他这一眼，有太多的复杂的情绪，让我一下子难以接受，只能乏力的苦笑一下。 　　“太医，她这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会这样？” 　　“回皇上。”那老家伙毕恭毕敬，只差没趴在地上了，头也不敢抬，“这这……” 　　他这了半天，不知该怎么称呼我。 　　这太医啊，远远没有弄玉一半的能言善辩与聪慧。 　　可……弄玉又是谁…… 　　我茫然了一会儿，使劲地想了一下，才忆起了一点点他的相貌轮廓。脑袋很疼，我闷哼了一下，感觉那箍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他似乎因为我这一声轻微的呻吟而有些不安，我挪了挪身子。 　　对了，抱着我的是皇上。 　　我这次来宫，是为了…… 　　我想想……不能想了，我只觉得困乏得很，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闷在胸口里的那几团气还在争斗，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死命地游走，一点儿也不安分。 　　“你倒是说还是不说？” 　　啪的一声，有重物击碎的声响。 　　“回皇上，姑娘脉搏异常，臣从未见过这等脉象，似乎是曾受了不轻的内伤，真气外泄，脉息忽强忽弱，就像是一会儿有内功一会儿又没有，臣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试着开几个方子调息一下，剩下的还得过几日观摩了再下药。” 　　什么真气外泄？ 　　我在压制内力，免得被内力反噬……你敢给我乱开药，等我好了发现了哪儿不对劲……非废了你不可。 　　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我医术……我会医术吗？好恼人啊，只觉得许多记忆……在慢慢地流逝，抓不住…… 　　一个声音似乎很生气，在我头顶说着什么，胸口也一阵起伏，我连靠都靠不安稳，只觉得后背抵着，也跟着震了起来。 　　不舒服……脑子里一片混沌，吵死了。 　　我朝声音的来源胡乱摸索着，却抓到了一只温软的手。我握着它死命地将那只手拽到了自己眼前，微蹙了一下眉。 　　他像是很识趣，手指灵活地按在了我的太阳穴上，慢慢摩挲着：“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药端上来。” 　　一股刺鼻的味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潜意识地不想去喝它。 　　我别开脸，埋入他的怀里。 　　他一声闷笑，带着宠溺和无奈的味道。 　　他再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大清楚了，只觉得肩膀被人推了一两下，却不想理会。 　　一双手滑到我脸侧，温热的东西凑到了嘴边。我想躲，鼻子却被捏住了。 　　原本就胸又闷头又疼…… 　　这会儿，我憋屈得很，嘴一扁，一勺子东西便塞了进来，来不及吐，涩口温热的东西便顺势吞咽了下去。 　　我一愣，闭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我攥紧他的前襟，只觉得口里的苦涩变了味，一股又苦又涩的液体回涌了上来……我没能忍住，仰头一口便喷了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腥味…… 　　我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男人衣衫上溅了点点血迹，脸上也有……他的一双眼睛极亮，望着我，满脸的不安与惶恐，似乎被我吓得不轻。 　　完了……吐血了。 　　我就说这庸医开的方子不能吃……干吗喂我…… 　　这下好了，我闭眼，嘴一咧，攥着他的衣袍，以死不瞑目的姿势……昏倒了。可笑的是在合眼的那一刻，脑海里却浮现壹儿说的话，他说我练这个功迟早会出事儿，忆无忧看起来像温水实则是烈火，其内力霸道且阴柔，倘若练功者受了很重的内伤，这股阴柔之气反噬起来会要人的命…… 　　忆无忧，忆无忧，它会把练功人的记忆与内力牵扯在一起，内力深厚则记忆强……倘若内力尽数泄去，前尘往事怕是也会随之忘个一干二净。 　　他担忧得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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