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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〇


  天麻中的皇者称之为金天麻,颜色深、皱纹多,这种金天麻生长时间非常长,药效奇好,然而他的神奇之处在与其他天麻生长环境不同,周围必须终年都有云雾潦饶的密林之地。故而在民间有个关于天麻的动人传说,据说那金天麻是天上的王母娘娘吃麻花时不慎将手中吃剩的麻花掉在人间后变成的,为了防备后人发现,才有意用云雾遮住。

  果然,这个未经人类高科技染指的时代处处都是宝啊,连我一屁股坐下都能压坏一株稀有的天麻。

  他那委屈的样子实在可爱,让我想起夕颜还有我那些学生们小时候逗人爱的小模样,明明知道不合时宜,可是还是忍不住咧开了一丝笑意:“对不起……”

  然后被严重的呛了一下,收了声,因为他似乎被我的笑脸惹得更毛了,猛然亮出一把大刀,森森地搁在我的脖子附近,“你一定是东离山的女土匪,中了我们神谷的阵法,走不出去,就压坏我的天麻,好引人来救你,现在又装死。”

  黑小屁孩恶狠狠地看着我,自信地分析道。

  那柄大刀是一柄成人的大刀,只比他的身高稍微矮点的,柄上还用上还裹着红绸,迎风飘荡,倒也有几分江湖豪气。

  我斜目一看,那刀看似极沉,又是开过锋,那锋利的银光十分耀眼,可那小黑屁孩挥舞起来毫不费劲,我的笑脸渐渐收了起来,慢慢道:“原来东离山还有女土匪?”

  “嗯,全是些女妖人,看见过往长得俊一些的书生便掳了去作压寨相公,阿爹说了女人为了心中所爱,不守理教,与爱人双宿双飞,本不是坏事,但是掳人劫掠,欺压良善便是恶人了,”小屁孩点头道,然后奇怪地看着我:“你这个女土匪,就是打那里来的,怎么还问我呢?那个乌七的妹妹还曾经看上我阿爹,就是她给我阿娘下了毒药,阿爹打败了乌七和他的鸟妹妹,才救回了阿娘,可是阿娘被那毒药落下了病根,所以我才要找金天麻的。”

  “哼!你是看我是小孩就想欺我吧,”他随即恨恨道:“就算你不是东离山的女土匪,冲你那双紫眼睛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给我站起来,跟我走?”

  我咽了一口唾沫:“这位小英雄,敢问怎么称呼。”

  “叫我虎爷,你这个紫眼睛的妖精快给虎爷我站起来。”小屁孩仰头得意道,“随我前往父帅处报功啊。”

  他唱得文绉绉地,那刀可一点也不含糊地贴近我的动脉,我便依言慢慢站起来。

  他扯着我往前走,但是捆得太紧,我便弯着腰往前走,尽量不要扯痛肩上的伤,让我联想到革命年代万恶的地主老豺被无产阶级的少年红军逮着了,押往革命根据地受审,我忍痛道:“小英雄,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而且肩上有伤,可否请你替我绑紧一些,我随你去便是了。”

  小虎爷凑上前来看了看我的左肩,想了想,对我迷眼道:“我替你松了肩头的绳子,可是你若敢使花样,我便将你绑成个大罗卜,然后放阿黑来咬你,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从怀中拉出一个小盒来,凑到我眼前,我打了一个哚嗦,因为里面是一只巴掌大的黑蜘蛛,混身长满黑毛,黑毛上缀着极其艳丽的花斑,同沿歌最喜欢的那条毒蛇有得一拼,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蜘蛛长得像洛洛。

  这个小孩究竟是何人,怎么会有如此珍贵的毒物。

  我咽着唾沫点着头,再三发誓,小屁孩才满意地割断我左肩上绳子,立时血如泉涌,小屁孩又从怀中拿出一包白药粉,然后在四周低头找了一株碧绿的植物叶子,咬碎了混着药粉涂在我的肩上,满意道:“这回一定能止血,你不用担心你的伤口了。”

  我心中一动,这个小黑屁孩其实心肠不坏,便柔声对他笑道:“多谢小英雄。”

  小黑屁孩对我一愣,那小黑脸微微一红,继而粗声粗气道:“废话少说,快站起来。”

  虎爷小同志在前面牵着绑我的绳子,一路拉着我,深一脚,浅一脚,东拐西弯,忽上忽下地走着。

  走了一会儿,待一回头,我们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眺望远方,我微用目一测,陡然心惊,这一路来绕的竟是失传已久的九宫八卦阵,这种阵法神出鬼没,如果不知路径,就会永远地迷路在此地,再走不出去。

  在我所有认识的高人中,唯有两人知晓布阵及破解之法,一个是天下闻名的博闻智者“踏雪公子。”

  以前他在喝下午茶时有一个很有趣的习惯,就是同韩先生一起拿玉石堆阵法,作演算,记得那年的夏天,韩先生忽地找出一个古阵,原非白算了很久,都没有活,他和我入了迷,端起喝干的茶盅就喝,我也忘了提醒他,然后他连喝下了一堆冰也没有回过神来,等他醒过来时,盅里最后一块冰滑落到坎位了,这个阵法竟然无意间破了。

  而另一个高人则是令我一想起来就是一身鸡皮疙瘩,正是我那出类拔粹的二哥,说起玩阵法,我不得不认为他比起原非白要高一筹,原非白须要用一下午加上一块冰的借助解开的阵法,可他只看了一个时辰就解开了。

  那时的他还是很好的,看着我惊讶而张大了的嘴巴,便热情地留我和碧莹用饭,而那时的我还惊叹万分,碧莹的琥珀色的眼珠子里全是心型的星星,而他却淡淡一笑,对我和碧莹说他小时候玩过类似的阵法,不想原来这是那阵法的原型。

  我收回思绪,对前面的小少年问道:“小英雄,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家,带你去见阿爹,让他审你。”他打了一个哈欠,回头看了我一眼,黑宝石一般的眼珠子一转,咭地一笑:“我给你唱首山歌吧。”

  不等我回答,便清了清嗓子,开口便唱:

  夜黑地灯花花结双蕊
  清早起喜鹊鹊脑畔上飞
  牛车车驮来了个四妹妹
  黑咕噜噜眼睛爱死个人
  腰身身软来人样样俊
  笑一面勾掉了哥哥的魂
  亮一亮嗓子歌声声脆
  爱的些后生们没瞌睡

  我记得这个声音,这是我在山下同夕颜他们在一起玩水时,飘过的山歌,真没想到,这样的一首情歌本应緾绵火热,充满激情,可是出自于一个少年口中,那脆亮可爱的声音,充满了纯情灵动,呈现出来的则是另一种让人从未有过的新鲜清爽的乐感。

  也不知道夕颜他们怎么样了,不过既然洛洛和仇叔能及时赶到,他们应该无佯了吧?

  我暗想,那个洛洛心地如此歹毒,会不会连夕颜一起残害?那以段月容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洛洛眼中的阴暗呢?想来这也是为什么他改了主意,将洛洛转送给妥彦了。

  可是终究晚了一步,段月容,你那些女人的妒火终究是防不胜防,烧到了我的身上,如果这回我不幸挂了,尸首飘到你的面前,这下你又会作何感想呢?

  我不由自主地暗叹一声,而那孩子的清爽歌声又钻入耳来:

  四妹妹,爱死人的勾命鬼
  四妹妹,你是哥哥的心槌槌
  山丹丹开花蝴蝶蝶飞
  你是那西府的凤翔四海飘香味
  你是哥哥永远的四妹妹
  永远的——四妹妹

  我细细数了一下,接下去该是到圭位,就代表着走出了该阵,我记得,到了圭位,非白是用一只小型碧玉梅花镇纸作了标记,而二哥那时是一边给我们泡茶,一边玩这个阵法的,水开了,他的素手里还捏着几片上好的毛峰茶叶,却不忙着倒水,似乎还对那个阵法意犹未尽,天狼星一般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阵图,熠熠生辉,然后信手就拿了一朵新制的华山干菊花作标识。

  俗话说得好,当男人专注于工作时的神态是最迷人的,那时连我都不得不承认,我们小五义里真真正正地也出了一个美男子,正想回头对碧莹挤眉弄眼,不想碧莹早在那里红着脸看得呆了,就差没有流着哈拉子扑上去了。

  我正想着,忽然眼前一亮,一片粉嫩的颜色交相辉映,跃入眼睑,我的眼前眩晕了起来,周围也渐渐地变得异常阴冷,举目四望,视线所及之处,满眼皆是各色菊花。

  怎么这样巧?我不由停住了脚步。

  “咦!你的脸怎么一下子白了啊?”虎爷奇怪地看看我,凑近我的肩看了看:“伤口没有再流血啊?”

  “请问小英雄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沉声问着。

  那个小黑孩正要回答,忽地有一个低哑的声音传来:“虎子,你个小鬼头,舍得回来了?”

  我和虎子抬眼,有一人从离地三米高的岩峰半山腰里攸然转了出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们。

  那人看似三四十岁的光景,可那灰白的头发迎着花香的风飞扬,棱角分明的脸上,线条刚毅,一条刀疤划过灰色的三角眼,几乎可以同我蜈蚣眼攀亲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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