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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我接过夕颜,不由问道:“你刚才同佳西娜说了些什么?”

  段月容紫眼珠子一转,在我耳边轻轻一笑:“莫非是吃醋了?怎么,很想知道我同她如何谈情说爱。”

  他状似亲热地揽着我的肩头:“等你哪一天深深地爱上我了,自然我也会说给你听的。”他的热气喷在我的脖子上,佳西娜又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哎?!你未来的老公在吃我豆腐,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我面上不动声色,暗中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他退开了去,捂着小腿,恨声道:“你这贱……你这悍妇,等着瞧,等我武功复了,定要将你整得服服贴贴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我要你。”

  我也咧开嘴笑了:“那还是等你先收拾了翠花吧,娘子。”

  这时多吉拉过来,段月容一下子站直了身子,眼中忍着痛,睨着我。

  多吉拉看着我双目含笑:“莫问姑娘好啊。”

  我讪讪一笑:“多吉拉少爷好啊。”

  段月容哼了一声跟多吉拉走了。

  佳西娜笑着对我说:“姐姐方才误会月哥哥了,他说姐姐身体不好,让我叫人给姐姐做些补品给姐姐服用呢。”

  我一愣:“佳西娜,我和你家月哥哥,没什么的……你莫要误会啊。”

  佳西娜银铃般的笑声飘了过来:“姐姐,佳西娜五岁就认识月哥哥了,一心只想在月哥哥身边,佳西娜看得出来,姐姐是个好人,所以佳西娜不会介意同姐姐分享哥哥的。”

  我傻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佳西娜是属于情操过份高尚呢,还是属于太过迂腐。

  佳西娜笑罢说道:“我带姐姐去见一位老朋友。”

  我们进了一座竹园,却见一个削肩美人,姿态优美,小腹微隆,漫步其间,临风赏着几丛飘逸的兰花。

  我的心激动起来,正是初画。

  初画看到了我,就急步赶过来,两人来到近前,都禁不住无语泪千行,佳西娜有些不解地看着我们。

  我们一起进了一间宽敞的石屋。

  夕颜一向不怕生人,而且人们都说婴儿会对怀孕的妇女特别有心灵感应,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反正夕颜的小眼睛一开始有些疑惑地凝视着初画,然后慢慢地咯咯对她笑起来,咿呀地说着抱抱,快为人母的初画抱着夕颜,爱不释手,不时逗着她,夕颜兴奋的口水滴满前襟。

  “姐姐,这个孩子长得真像姐姐。”初画笑着说道,佳西娜也点头笑着。

  我那为人“父母”的骄傲感又涌上心头,没有想到澄清误会,只是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时有个布仲家的仆人过来,好像是对佳西娜说,多吉拉叫她过去,因为我听到那个女仆提到多吉拉的名字,她点点头,对我们说,她去去就来,便出去了。

  就剩下初画和我了,我和她对望着,有一阵的沉默,两人的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回忆着分别时紫园里可怕的修罗场,我尽量温和地对她笑着,还是问道:“初画,蒙诏将军他……对你好吗?”

  初画的脸微微红了,娇羞地低下头:“我就知道姐姐会这么问我……”

  我也有些尴尬,有些后悔不该这样去干涉别人的隐私。

  可是初画却开始告诉我她的遭遇,一开始她并不喜欢蒙诏,蒙诏把她救下,派人给她上药,亲自细心照顾,可是她并不为所动。

  后来胡勇发动兵变,便差兵士前来抢蒙诏掌管的奴隶,她万万没想到同段月容打散的蒙诏会折回来救她。

  一路上蒙诏同她没什么共同语言,她情愿守身自尽,也不愿意离开西安城,自然对蒙诏的相救没什么感激之情,对他也极是冷淡。

  她说道:“好在他那时并未强迫我,我那时想过若是他敢碰我,我定要死在他面前。”

  我听得汗淋淋的,心想那我同段月容发生关系了,而且还失去了初夜,若是此事发生在初画身上,她定是要自尽了啦!而我不但没有自尽,还一路上同他假凤虚凰地逃生。

  如果回到西安,原家可会接受我这样的人?会不会为了保全名声而让我自尽?又或许原家就是认为我已被人玷辱了,加上非白又要尚公主,便不可能有小妾,索性派人杀我吗?然而非白给了他那块玉珑玦,可见他是想让我活下去的。

  非白,你还是尚了公主,我又如何再能回去面对你呢?

  我柔肠百转间,初画继续说下去,到了播州,她的伤势渐好,可是由于对光义王的错误估计,加上奸细作乱,豫刚亲王和蒙诏没有守住播州,蒙诏只好又携着她随豫刚亲王,一路败去,往南进入兰郡的瘴野。

  一开始是蒙诏护着初画,然而到了瘴野,随行的三万士兵,却因为瘴毒,不断死去,蒙诏自己和豫刚亲王也感染了瘴毒,日渐衰弱。

  紫园的子弟兵,每个人体内都种了一种毒素,以抗敌人投毒,所以初画并没有被瘴毒毒倒,到后来反倒护着蒙诏同豫刚亲王,帮了不少忙,这么一来一去的,本以为会永远困在这瘴毒之地的两人,互相钦佩各自的为人,心中萌生了浓烈的爱意。

  初画动容说道:“姐姐,初画一直恨他带兵攻占了紫栖山庄,焚毁了我们的家园,虽然他没有奸×掳掠,可还是恨他的同胞残害了这么多姐妹,杀了这么多兄弟,到现在初画也是,可是他对初画真的是很好,那时逃进去的三万大军最后只剩下一万人不到了,军中的巫医也染病死了,然而那时还是没有找到解药,蒙诏的身上也中了瘴毒,浑身发黑起泡,眼看要不成了,初画心里却难过起来,心想这也算是对他的报应了,既然他受了惩罚,也算两清了,”初画的眼中流下泪来,“既是如此,初画便对他好了起来,尽心尽力地服侍他,可他却对初画呼来喝去,还说不想再见到我,初画明白,他是想让初画不要管他,好离开瘴野去寻一条生路。”

  我的心也动了起来,好一个铁骨柔情的汉子,不愧为南诏名将啊。

  “在瘴野里没什么好吃的,大家都挨着饿,有时急起来,连自己同伴的尸首都吃,”初画打了一个哆嗦说下去:“因为初画没有中毒,有些南诏兵便想来糟蹋初画,然后再把初画吃了。”

  “蒙诏躺在那里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可他还是拼死杀了那两个将领,救了初画,初画就把自己给了他,”初画哽咽着说道,“初画认识一些草药,以前在庄子里,凡是子弟兵都学过一些常识,那时柳先生教过我们,凡有毒物出没的十步之内,定然会有解毒之物,此乃宇宙万物相克相生的道理,后来初画冒死进了瘴气最深的瘴潭,发现附近总开着一种花,极似桃花,但花朵极大,颜色艳红,瓣上有七星斑,初画称其为七星桃花,便采了给一些中毒的兵士服用,果然生了效,于是解了大家的瘴毒,光义王便封初画为桃花夫人,说要让蒙诏将来打回叶榆时再风光地娶初画一遍。”

  初画的脸又红了:“可是,没想到……”

  我戏笑着:“没想到蒙诏将军等不到风风光光地娶初画,就连蒙将军的孩子也等不住啦!”

  初画的脖子也红了,娇声唤道:“姐姐还像以前一样爱捉弄人。”

  她忽而又收了笑容,拉住我的手,感叹道:“初画以后想是再也回不了故土,初画虽与蒙诏情投意合,可毕竟是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野合,现在又有了孩子,求姐姐,莫要轻视初画啊。”

  “好妹妹,人生得一知己足已,姐姐为你感到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笑你呢。”我喃喃道:“姐姐只是担心自个儿,能不能回西安罢了。”

  初画一愣:“姐姐,为何还会想回西安呢?昨日蒙诏还告诉我说,段世子说他与你二人甚是相爱,绿水要加害他时,你为了救他,便主动献身,解了绿水给他下的媚药,一路上你对他死心塌地,且又百依百顺,怕他吃苦,你便将他扮作女人,却把自己扮作男人,好方便照顾他,保护他,对他百般呵护,后来有了孩子,快一岁了,还说看在你对他救驾有功的份上,要带你回叶榆,封你作侧妃呢。”

  我越听,胸中的火气越是升腾,这厮果然是要反悔,真可谓与虎谋皮啊。

  还说什么我为了救他,主动献身,为他解媚药?

  我对他死心塌地?百依百顺?

  我将他男扮女装还是为了好花痴似地照顾他,保护他,对他百般呵护?

  还要封我做侧妃?

  还是个侧……侧妃?

  段月容,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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