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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想起段月容那天对他的作弄,我脸色微红,向他拱拱手:“上次多谢多吉拉少爷的赐雁。”

  “我一直派人寻访你,现在既然同段世子一处,那何时定要前来向你讨教神乎其技的箭术了。”俊朗的青年在阳光下对我微笑着。

  我正要欣然接口说好,段月容却一把将我拉上马车,用布仲语同多吉拉说了几句。

  事后我才知道,段月容不悦地说道:“多吉拉,别想打她的主义,她是我的女人,你还是在战场上同我一起向光义王讨教吧。”

  多吉拉哈哈一笑:“你好像变了,以前你可是不在乎女人的。”

  段月容扫了他一眼,跳进车厢走了,一路上他略带激动地告诉我,他的父亲没有死,而且在瘴毒之地活着回来了,他父亲现在手里有一万精兵,加上布仲家和苗家的,他们马上就可以反攻叶榆了,我微笑着向他恭喜,心想总算我也可以马上回西安了。

  正要对他提回西安之事,段月容忽然看着我笑了起来,对我说起另一个好消息。

  原来我在紫园的姐妹初画没有死,她在南诏军内乱时被蒙诏救出了西安,一路上跟着蒙诏在瘴毒之地历经生死,两个人最后走在一起,而且都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我愣了半天,万分高兴。

  段月容一开始似乎有些揣测我的脸色,看我很开心,并没有不悦之色,也对我弯着紫眼睛开心地笑起来。

  马车送我们到集市一处隐匿之地,我们又走在街道上,我多多少少有点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踏入文明社会了,感觉哪里都很热闹,又可能是马上就能回西安了,我的心上止不住地冒着轻松的泡泡。

  段月容虽然带着面纱,但也看得出神情愉悦,他拉着我进了一个小茶嗣,给我点了一壶好茶。

  “真香!这是什么茶?”我啧啧赞道。

  段月容微笑着低声道:“这是布仲家的姑娘茶,慢慢喝,小心烫着。”

  这时,隔壁来了两个着汉服的生意人,点了壶茶,就坐在我们旁边,攀谈之声渐渐传到我们这里:“唉,现在天下不太平啊,秦中和南部战事频多,东南和南北的商路都断了,听说现在朝庭又要关了西域的门户,这生意可怎么做呀。”

  “是啊,原家和窦家打得那么狠,害得我们这些生意人可吃尽苦头喽。”

  “你说说,原家和窦家,那一家会赢?”

  “我说是窦家吧,毕竟皇上在他们手上。”

  “那又如何,原家手上不也有皇室的人吗?”

  “那倒是,听说靖夏王家的两个公主都嫁到原家了。”

  “啊,你说得是绯玉公子前往西突厥登基,轩辕淑环公主前去和亲了吧!”

  好冷,我感觉到好冷,就好像是在冰窖里一样。

  我握不住那杯喷香的姑娘茶,那滚烫的茶水洒在我的手上,皮肤一片通红,我却似不知道一般,可是那耳边却依然听到那残酷的话语。

  “唉?还有另外一个公主嫁到原家了?当是轩辕淑仪公主吧?听说亦是人间绝色,莫非……嫁了踏雪公子了?”

  “这还用问吗?原家最出名的不就是踏雪公子吗,踏雪公子的宠妾被人掳了,下落不明也正是时候,踏雪公子正好尚了轩辕公主,那样皇室的金枝玉叶才也不至于受辱嘛。”

  ……

  我周遭一切都失去了声音,消去了颜色,心上冒出了一阵阵奇怪的感觉,好像是火山的熔岩在拼命翻腾着,却无法奔涌出我的胸腔,于是只能无情地灼烧着我所有的感官。

  我的喉间一股血腥之气涌现,我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是谁在同我说话……

  我醒过来,原来我们已走出茶肆了,是段月容拉着我,他好像在对我说了些什么,可是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口中的血腥味又传了出来,我擦着嘴角,努力平复着喉间的血腥。

  段月容从我手上接过夕颜,紫瞳看着我,慢慢对我说道:“我们去买些奶糕吧,臭……夕颜爱吃的。”

  我忽然发足狂奔起来,我没有理会段月容有没有追上我,只是一直跑啊跑,等我醒过来时,我已经来到那野樱坡上。

  我轻轻抬头,那棵两人无法合抱的百年樱树随风轻轻摇曳着巨大的树冠,现在已是六月下旬,樱花自然是全都凋谢了。

  我触摸着那粗糙的树皮,慢慢地把脸颊贴上那树干,我闭上眼,脑海中又是那红发少年对我柔柔笑着:“木丫头,我喜欢你送的东西,我也送给你一样东西。”

  “木丫头,我记得你是在这种叫樱花的树下告诉我你的名字的,对吧!”

  “这句写得多好啊,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栅处,木丫头,这是你写的?”

  “木丫头,我这回又找着你了,我又没有迷路。”

  非珏,你终是娶了别人,去尽了自己的义务,成就了你的皇位……

  非珏,你果然同我有缘无份啊,以后还有何人再会那样痴迷地唤我一声,木丫头!

  一切仿佛都在昨日,那红发少年红着脸送我花姑子……

  然后,忽地脑中冒出一句,茶肆一人那冷酷的戏谑之言:踏雪公子的宠妾被人掳了,下落不明也正是时候,这样踏雪公子正好娶轩辕公主,那样皇室的金枝玉叶才不至于受辱嘛。

  难道是因为这个,你才给我那玉玦,让我远离原家的是是非非,其实是好方便你娶那轩辕公主,又或许是你嫌弃我,因为我被人转手送来送去,终是在心中鄙夷我被人玷辱了?

  还是你根本就从来没有在乎过我,所以你要这样地,这样地作践我。

  我的心头如扎针般疼痛,满腔悲愤哽在喉头,咽间那股腥燥再也无法忍住,我猛然吐出一口浓腥,举手一看,一片殷红,我悚然一惊,我这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为他难受,我为什么会为他气得吐血。

  我的心慌了起来,这才惊醒着,我为非珏的大婚感到痛苦,然而我却更为非白的新婚感到一种背叛,甚至感到一种死一样的悲愤。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一直很讨厌他吗?不是一直恨他禁锢我的自由,一直恨他给我下了生生不离吗?

  为何我会如此难受呢?

  难道,难道,难道那答案竟然是我爱上了原非白,甚至这份爱情超过了对非珏的感情!

  不可能!

  我来来回回地走在那棵巨大的野樱树下,心中在对自己狂呼:

  我没有爱上他……那为何当我知道他和锦绣暗通曲款,我的心是这样的难过?

  我没有爱上他……那为何我把所有的罪责全加在他身上,一心想让自己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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