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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韩修竹看我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深沉,唯有原非白对我如常清淡,对我提出的问题总是耐心解答,如今时间宝贵,我亦不再掩饰自己的才学,时常同他讨论一个问题时举一反三,我们有时秉烛夜谈,直至鸡鸣,浓兴不减,他不愧是天下才子,对于时政要事常有超越前人之见解,甚至很有现代人的看法,可以说,他是自宋明磊之后唯一一个可以和我谈得这么深远的人,而他看我的眼神亦是愈来愈温柔欣喜,他对我的日常生活比以往更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可惜我已无力再去探究他如此对我是真是假,抑或是为了他的神秘情人,因为我的心中只有杀了柳言生,为锦绣报仇这个心愿。

  原非白开始让韦虎教我骑射,对于骑马,我摔了几次,原非白便让韦虎放慢节奏,过了二天,方才学会,而对于射技,我却有些天赋,只一个时辰就掌握了要领,而且奇准无比,只差功力火候,连韦虎也啧啧称奇。

  我在休息时研究着弓箭,心中一动,问韦虎:“韦壮士,咱们东庭可有连射数十支,乃至数百支的弓弩?”

  他沉默了半晌,回答说:“回姑娘,小人曾在骠骑营中,看过最厉害的弓弩,只可连发十支而已,江湖能人异士虽有连发暗器,连数十支乃至数百支的恐是至今天下还未有发现吧。”

  我想起了古龙的绝代双骄,一时兴起便问道:“您可曾听过暴雨梨花针?”

  他向我瞪大了眼睛,接下去的几个暑日,我和韦虎满头大汗地躲在他的木工铁实验室里,和他一起研究能同时射出数十支数百支的武器,韦虎也渐渐入了迷,原非白为我们找来了一个名为鲁元的能工巧匠,为人比韦虎更沉默寡言,脸部被严重烧伤,据说是鲁班的后人,七月初一,我们成功地研究出能同时发射一百支的弓弩,须两人同时操作,一人抬,一人放箭,射程可在四百米左右,在那个时代而言是相当具威力的。

  我正在考虑是否要取名神舟一号或以锦绣的名义什么的,背后传来鲁元的极其可怕而嘶哑的笑声,我回头一看,他的眼中正发出兴奋的光芒,那烧毁的面容在月光下,仿佛是恶鬼的狞笑,我犹自害怕,不自觉地往后退,可回头一看,那韦虎的笑容竟更可怕,我开始怀疑那个时代搞科研的人员都是如此。

  想到初步模型已成功我放下心来,我忍着怯意,向鲁元说着我的下一步计划,我想请他把这弓弩缩小尺寸,可缚在手腕,最好能打造成寻常首饰的样子,并且可以放些剧毒,没想到鲁元却上上下下凌厉地看了我几眼,然后猛地上前一步扣住我的双肩,厉声喝道:“你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巧思,为何心肠如此歹毒。”

  看着那宋丹平一样的鬼脸,我吓得不轻,肩胛像是要被他扣碎了,韦虎赶紧上前拉开鲁元,但经鲁元一提醒,他亦是充满疑问地看着我,我理了理衣襟,镇定说道:“等鲁先生制造出来时,我自会告诉您我的用处。”

  第二日,张德茂如往常来送日常用品,我趁点货的时机,将偷描下来的弓弩制造图及最新的腕缚珠弩设计图夹在帐册中递于他,他目光闪烁,含笑接过。

  转眼间七夕将至,在古代七巧节是女孩子相当重要的节日,因为这一天女儿们会祭祀双星,乞求自己能玲珑智巧,好与心上人相亲相爱,福祥一生。

  绣闼瑶扉取次开,花为屏障玉为台。
  青溪小女蓝桥妹,有约会宵乞巧来。

  谢三娘兴冲冲来找我时,我正头发凌乱,满面污泥地在韦虎的工匠房里,耳边插满炭笔,跪坐在一堆制图中,和一个普通的装修民工无异,谢三娘自然是惊诧万分,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把还在苦思冥想如何将火药和珠弩相结合的我拉到园子里,对我严肃教育了一番,说是十五岁的姑娘已经大了,将来还要伺候三爷,怎可如此不重视妇容。

  我正低头听得头皮发麻,不想原非白和多日不见的宋明磊正好经过梅园,看到我这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宋明磊眼神中闪着一丝心痛,而原非白则叹了一口气,向我招招手,让我坐到他身边的小椅子上,然后一手捧着我的小脸,一边用他的袖子轻轻擦着我的脸,轻声道:“莫怪三娘多嘴,这回可连我这个作爷的也看着心疼了,莫要再捣鼓那些东西了,你究竟要做什么呢?让我来帮你吧。”

  我看着他的白袖上一片污迹,心中一颤,他一向洁癖,不近人身,今天不避众人地为我沾污衣裳,又是为何?

  我抬头,正对上他潋滟的凤目,一时间心中有千言万语欲对他开口,然而最终无法启口,只得转过脸去,宋明磊的脸上清清冷冷,看我的眼神竟是一片凄怆。

  七夕之日,谢三娘帮我用天河水沐浴洗发,然后替我换上最好的淡紫罗绫花裙,头上梳着朝月髻,髻上戴着香香的白兰花,轻描画眉,抹上脂粉,微点绛唇,额上印上淡粉花,然后又用凤仙花汁染了指甲。

  经过这番打扮,连素辉也啧啧称赞说原来木丫头,也可以这么漂亮,宋明磊在角落里温柔地看着我,而原非白则对我深深凝视不语。第69节:七夕长相守(4)

  夜色初暮,出人意料地,我们迎来了阿米尔和盛装打扮的碧莹。

  原来阿米尔送碧莹来我们西枫苑陪我一起过七夕,他恭敬地跪启原非白:“禀白三爷,我家主子来信说是还有些事未处理完,一时半会还得留在西域,赶不回来陪莹姑娘过七巧节,想着木姑娘和莹姑娘结拜姐妹,七巧节又本是女孩子聚在一起的日子,就遣小人送莹姑娘过来,请三爷照顾一下。”

  原非白和蔼地让他起来,笑道:“你们四爷可真替你家姑娘想得周到,还怕她一个人过不了七巧。”他瞥了我一眼,接着说道:“早听说非珏宠爱莹姑娘至深,现在一看,果然不假。”

  碧莹的脸一下子通红,窘羞地看向我和宋明磊,宋明磊只是冷冷地别过脸去,尽管我十分怀疑那封信的作者是果尔仁,然而我的脸色想必也不怎么好看。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再见到碧莹,她趁人少时,对我解释说她只是想趁七巧节来看看我,不知道这个阿米尔竟会这么说,又有些语无伦次地叫我不要误会,可眼光却飘向宋明磊,我放下心来,又觉得好笑,她明明就想来见宋明磊的,拿我作个托。

  于是我笑呵呵地拉着宋明磊过来,就像去年我们小五义过七巧那样,三个人一起用稻草扎成个一米多高的“巧娘娘”,我们帮“巧娘娘”穿上绿袄红裙,坐在庭院里,供上瓜果,并端出事先准备好的“种生”,就是豆芽,又称巧芽芽,剪下一截,扩入一碗清水中,浮在水面上,看月下的芽影,以占卜巧拙。

  我们点亮了西枫苑里的所有宫灯,烛火,并在庭院中陈列阿米尔带来的西域瓜果以乞巧。

  然后我和碧莹便按惯例以五色细丝线穿针引线,竞争快慢;举行剪窗花比赛,以争智巧,结果我是样样皆输,无意间丢了西枫苑的大脸,阿米尔面露得意之色,素辉看着我直干瞪眼。

  碧莹又取来古琴为大家奏了一曲越人歌,眼光不时看着宋明磊,其意不言自喻,宋明磊却始终不动声色,一曲终了,我们拍手叫好,原非白也是古琴高手,表情相当讶异,显然没想到我家碧莹是个难得的对手,便温婉地邀请碧莹一起与他合奏一曲广陵散,把大伙听得迷醉了半天,宋明磊看碧莹的脸色总算缓过来一些。

  我在那里微笑拍手,不由想起锦绣现在又在何处过节呢?不禁黯然销魂。

  忽地传来一阵娇笑:“好一曲合璧广陵散。”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装佳人站在垂花门前,紫瞳在七夕的星光下分外耀眼,绝世玉颜上带着一丝戏笑,右耳单带一串紫晶长珠链,一身白衣,英姿飒爽,眉宇间风情万种,身后跟着一个健壮的黑衣侍卫,神情恭敬异常,正是我日思夜想的胞妹花锦绣和乔万。

  我笑逐颜开,立时跑过去想拉她的手,没想到她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同我擦身而过,飘然直接走向原非白,单膝跪地,向他行了个家臣大礼,恭敬道:“七夕之夜,思念家姊,锦绣贸然造访,还望白三爷恕罪。”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难受地看着锦绣。

  原非白默默地看着垂首跪在地上的锦绣,然后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向锦绣伸出手来:“锦姑娘实在客气,姑娘光临寒舍,只有令蓬荜生辉,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锦绣这才抬起头来,紫瞳看着原非白的凤目,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原非白本来坐在我的左边,碧莹则坐在我的右边,她见锦绣来了,便乖巧地让出座位,让锦绣坐在我的旁边,自己乘机到宋明磊身边去了,原非白让素辉又备了两桌椅案,摆上小菜,瓜果,两厢落座。

  锦绣的忽然造访令大家感到有些突兀,场中一阵沉默,锦绣和乔万也不说话,她说是来看我,竟不正眼看我一眼,我心中一阵气苦,正想对她开口,韩先生已出来搞活气氛:“常闻锦绣姑娘的剑法冠绝武林,今日乞巧,不如请姑娘舞一曲以助兴如何?”

  众人立即附和,锦绣也不推辞,笑道:“那就献丑了。”

  丑字一出,她人已惊鸿一般落在场中,衣袂飘渺,出尘绝世,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她向原非白一揖首:“不知可否请三爷舞一曲以助剑气?”

  原非白沉吟片刻,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

  原非白玉指轻扬,一阵深情优美的曲调响了起来,我凝神细听,正是他传遍天下的得意之作,《长相守》,而锦绣的银剑清啸一声,已随她飘然的身影,闪着银光飞舞起来。

  一时间,我们的神为之夺,魂为之摄,宝石争辉的星光下,那一琴一剑如多年的故交一般,配合得竟如此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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