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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第九章 天剑

  翌日一早,我和无情乔装进城。

  皓儿还在公子府,我不能丢下他不理。再者,只要到了公子府,我就安全了。

  邯郸城中,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公子府。

  本以为赵显会在城门处设下重兵捉拿刺客和我,却发现城门守军并不多,无情说与往常无异。进了城,我们谨慎慢行,警觉地四处观望,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心下愈加疑惑,难道赵显不想捉拿刺客?或者,他被无情一剑刺死了?

  我与他对视片刻,眼神交流后,快速奔向公子府。

  确定公子府与往常一样后,我们从侧门进去,希望找到赵慕了解当下形势。可惜,他不在府里,成管家说他一大早就进宫觐见王上了。

  皓儿看见我回来,自然欢喜,在见到无情的那一刻,惊喜得蹦起来,冲上去抱住无情的胳膊,使劲地摇晃,问三问四,接着迫不及待地回屋拿出长剑耍起来。无情站在一旁看着,赞他大有长进,再行指点一二。皓儿的剑术较之以往流畅多了,威力大增,无情说,假以时日必定有所作为。

  一个时辰后,师徒俩才收剑歇下。

  黄昏时分,赵慕终于回府。

  见到无情的那一刻,我注意到赵慕的神色明显变了,冷光从眼底一闪即逝。

  从赵慕的口中,我得知赵显再也不会纠缠我了,此生此世再也不会要挟我为他做事。

  无情刺中赵显的胸口,赵显伤势不轻,本该立即派人追击我们,却因出血过多而昏厥。不多时,赵慕带着数百将士与弓箭手包围侯府,罗列赵显三大罪状:只手遮天,结党营私,通楚卖国。赵显想要争辩,无奈身受重伤,语不成句。

  罪证确凿,赵慕奉王命,将赵显收押监牢。

  赵显若是无伤在身,只怕赵慕无法轻易地制伏精明强干的赵显。前有剑客刺杀,后便包围侯府,赵慕的计策实在高明,务必置他于死地,令他无法翻身。

  而那三大罪状,果真如此吗?通楚卖国?他贵为王室贵胄、朝堂权臣,何必勾结楚国?勾结楚国又有何益处?莫非他觊觎至高王位?他出卖赵国,楚国许以赵王尊位,倒是有可能……如此看来,赵慕早已掌握了赵显的罪证,只待良机一举歼灭。

  赵显叱咤朝堂多年,赵王多有忌惮,只苦于无法将他扳倒,如今儿子妙计出击,自然乐见其成。儿子为自己除去心腹大患,赵王只须不闻不问便可在宫内坐收渔人之利,不费一兵一卒。

  虽是一母同胞,但手足之情怎比得上尊位权柄?

  这夜,赵慕说赵显要见我最后一面,思前想后,我最终没有去。

  我深知,赵显绝对活不过今晚,但是见面又如何?从与他相识开始,我对他唯有厌憎与仇恨,只有焚心似火、刻骨铭心的仇恨。因为仇恨,十五岁那年,我曾经想过以命相搏刺杀他,但是,我要的不仅仅是他的一条烂命,而是整个赵国的覆灭。即便加在我肩上的使命重得我无法承受,但我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坚强地走下去。

  当年赵显问我,要成为他的舞姬,还是成为秦王的女人。我毅然选择后者,因为,赵显舞姬的身份无法完成我的使命,而只要我成为秦宣王最宠爱的女人,便可吹枕边风让秦王攻打赵国。此外,我深信,天下分裂,四雄争霸,秦赵两国迟早会两军交战、烽火连天。

  无论是秦灭赵,还是两败俱伤,都是我所乐见的。

  赵显,你想见我最后一面,我偏偏不让你见,你可知,我一直想要你的命!如今,虽然你不是命丧我手,但是,你们叔侄相残,不是更可笑、更有意义吗?

  这夜,注定无眠,没有人睡得着。想来赵慕也是静待府邸,等候消息。

  子时一过,便有消息传来,赵显死在囚牢,据说是伤重不治。

  我冷笑,无情那一剑刺在要害,但也不会让他死得这么快,必定是赵慕不留他到明日,命人暗中下手,让他一命呜呼。

  赵慕,原也是权臣本色。

  我没料到,无情会走得无声无息。

  赵显身死的第二日早上,我刚起身,皓儿便来敲门,神色焦急,“母亲,师傅不见了。”

  原来,一大早,皓儿找无情一道练剑,敲门良久却没有回音,推开门一瞧,屋里哪有人!于是乎,皓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告诉我。

  闻言,我心中暗自揣测,嘴上安慰皓儿道:“你师傅只是出府一趟,也许午后就回来了。”

  “无情不会回来了。”不期然的,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赵慕站在门外,长身而立,看来甚为神清气爽。

  皓儿上前追问道:“师傅为什么不会回来了?师傅去哪里了?”

  赵慕淡笑,“我听下人说,你师傅在寅时就走了,没有说去哪里,我想不会回来了吧。”

  无情怎么能这样不告而别?心中有些气,我问:“无情没有留话给皓儿吗?”

  赵慕摇头,投递过来的目光清凉如水。

  皓儿撅起嘴,回头问我:“母亲,师傅去哪里了呢?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赵慕摸摸他的头,温和道:“你师傅有要事要办吧,待他办完事情,就会来找你们的。”

  皓儿失望地叹气,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后没有人陪我练剑了。”

  赵慕扳过皓儿的身子,双掌搭在他细瘦的肩上,“若皓儿愿意,我每日都陪你练剑。”

  皓儿开心地跳起来,兴致高昂,“赵叔叔,那咱们现下就去练剑吧。”

  皓儿拉着赵慕跑出去,一溜烟不见了人影。难以想象,皓儿如此热衷剑术。

  我伫立门槛,望着满庭的枝影横斜,寻思着无情的不告而别。无情一贯独来独往,不告而别之事,他做得出;再者,他习惯了闲云野鹤般无拘无束的日子,肯定不习惯公子府的拘束;其三,他刺杀过赵慕,更是刺杀赵国权臣的剑客,在公子府逗留,诸多不妥,倘若被人认出,那就不妙了。

  当初他与我一起进城,只是为了护送我一程罢了。

  可是,我总觉得他的一走了之绝非如此简单,虽然我和他交情不深,但也患难与共、生死相托,他怎么可能不跟我说一声便走了?

  然而,他的的确确消失了。也许,以后再也不会相见。

  如今,我的去向又该如何呢?

  赵显已死,我该如何抉择?继续我的使命,还是从此避世隐居,和皓儿远离纷争过一种平淡快乐的日子?这公子府,终究不是我的久留之地,赵慕也非善类,还是少惹为妙。

  无论如何,离开公子府后再作打算。

  夜里,皓儿已歇下,赵慕邀我饮酒。

  夜下暗庭,淡香幽幽,月色倾洒,枝影凌乱。

  夜风拂起我的广袖,拂乱他的发。他坐在石凳上,听见我的脚步声,便起身迎上来。

  清酒、果品和糕点呈在石案上,那清酒是鲜果酿造的薄酒,芬芳四溢,清冽诱人。

  落座后,他斟了一杯酒递给我,我慢慢饮下,当真是清甜甘醇,余香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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