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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嗯,起来吧。”四爷淡淡的声音响起,我又福了福,站起身来,只觉得心里慌得很。实在想不起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才对呢,心里乱糟糟的。

  “老十三起了吗?”

  “啊?”我一怔,抬起头来看着四爷,他刚才说了什么吗?等了一会儿,见我不说话地愣在那里,四阿哥轻皱了眉头说:“我听丫头们说,他昨晚不是睡这儿了吗?”

  “啊!是。”我这才反应过来,只是忙不迭地点头。四爷见我像根木桩子似的矗在门口,动也不动的,心里可能有些奇怪,但他为人深沉,也只是挑了挑眉毛:“我来叫老十三一起去上早课,昨儿个生了事儿,今儿就得早些去应卯,省得皇上生气。”四阿哥虽然还是那样淡淡的,可语气里已隐约有了两分不耐烦。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院子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我下意识地偏头望去——是银燕和几个小太监拿了盥洗用具什么的走了进来。银燕当头儿看见我和四阿哥站在房门口,也是一愣,接着就快走了两步,言笑晏晏地说:“四爷,您怎么站在门口呀,早上风凉,当心吹着。”我这才琢磨过味儿来,敢情儿这么半天儿,我竟一直把这位爷堵在了门口,只觉得脸腾的红了起来,忙恭恭敬敬地肃了手,请四阿哥进去。心想怪不得这么半天儿就觉得不对劲儿呢,一大早儿的发傻。唉!我挠了挠头皮,觉得可能是还没睡醒吧,可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银燕进门时,似笑非笑地说了些什么连伺候都不会了,竟然让主子在外面喝风什么的……我也没往心里去,只是随意笑了笑,心里还是想着,到底是什么不太对劲儿呢?

  “啊……”我突然叫了出来,吓得刚要进门的小太监们一跳,我反身急急地往里屋走。四阿哥正坐在外屋的几案旁,看着昨儿晚上十三阿哥回屋后写的一篇字,见了我进来,他也没抬头说:“昨儿个晚上,十三爷歇得好吗?”我咽了口干沫:“回主子话,挺好的。”

  “嗯!”四爷点点头,他虽不再说话,可我也不敢随便就离开,心里火烧火燎的。记得刚才开门之前,十三阿哥好像是睡在我的床上的,如果是做梦也就罢了,可又好像不是在做梦……我皱紧了眉头冥思苦想……

  四阿哥一抬头,看见我正龇牙咧嘴地站在那里,也是一愣:“你去伺候十三弟吧,不用管我。”

  “是。”我松了一口气,忙行了礼,正要往里屋冲,“啊!十三爷——你怎么睡在小薇的床上了?这……这……”银燕的一声儿尖叫传来。我猛地煞住了脚步,当下里只觉得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就万分尴尬地站在了那里,旁边几个小太监彼此交换着眼色,挤眉弄眼儿的。我只觉得身上一阵儿冷一阵儿热的,万分地想晕倒了事,可偏偏清醒得很,不禁苦笑出来,平日里将养得太好了,有时候这副好壮壮的身板儿也是件麻烦事儿。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当间儿,觉得这耳朵里嗡嗡的,忽然感到脖子后边儿有股子气息传来,我一怔,无意识就转过了身去……只觉呼吸一下子停住了,这次是真的感觉要晕过去了,四阿哥正僵立在我身后,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两只黑黑的眸子寒如冰雪,几乎是有些恶狠狠地盯住我……

  我下意识地伸手在领口儿扯了扯,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呼吸通畅些,我就那样跟四阿哥对视着,心里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本来嘛,一来,我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儿的事儿;二来,昨儿个也算是变相地给了十三阿哥一个承诺,所以……我暗暗吐了口气出来。四阿哥望着我慢慢淡漠下来的眼眸,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只是沉默地打量着我……我润了润嘴唇儿,轻了轻嗓子,抬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看见四爷脸色一暗,眼底里掠过了一丝深深的伤痛,我不禁愣住了……

  他转了身过去,走到了窗边,背着手望着外面……说来也怪,四阿哥冰冷的神色,我倒不太害怕,可每次看见他这样,我却打从心底里害怕起来。天边的朝霞映着窗棂,给这屋里也洒上了一片淡淡的粉红,可就是这样的温柔,映在了四阿哥身上,也只会让人感到一种孤独的苍白。我愣愣地站在那里,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这份感觉,似乎每次当我想走开的时候,四阿哥就会拉着我的手,去碰触他最脆弱的伤口。

  “十三爷,您披上件衣服吧,这早晚凉,别受了寒气……”银燕嗫嚅的声音突然传来,我一惊——猛地回过头来,看见十三正靠在里屋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呼……”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每想起那天早上,就会让我有一种坐在雪地里吃冰的感觉。想想那天十三谈笑风生的跟四阿哥打招呼,四爷也是若无其事地应对,两个人没事儿人似的就一起出了门去……唯独只有我是担了半天的心事儿,目瞪口呆地送了他们出去后,突然觉得自己活像个白痴,等我回过神儿来,屋里已只剩了我一个人,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做梦似的,我晕头涨脑地又回去睡了一觉,只觉得方才真够要命的。可等我睡醒了之后,才知道真正要命的在后面呢。

  就这么半天儿的功夫,十三阿哥睡在我床上的事儿,整个儿长春/宫没有不知道的了,八成儿其他的地方也有了传言。要是跟这起子太监的长耳朵、碎嘴子比起来,现代的狗仔队们算老几呀。我原本是不知道的,只觉得走在长春/宫里,怎么这么别扭,身上跟针扎似的。

  后来,冬梅姐妹说是要审我,我才明白自己已然变成了绯闻女主角。我深知这种事情儿是越描越黑的,索性儿跟她们说“是呀”,这些丫头们看我这样直白,又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而倒不信了起来,我乐得随她们去说。

  银燕看见事情变成了这样,心里可能有些不忿儿,四处跟人说什么,我只不过是拣高枝儿啦、有心计呀什么的,不过不开眼,却找了个不得宠的。我只当没听见,懒得跟她去置气,只是心里有些好笑,她们这些人,既嫉妒我攀了阿哥,又嘲讽我找了不得宠的,真不知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可能就算我找的不是个纯金的,只是镶金的,也会让她们牙痒痒吧!?

  马车一颠一颠的,虽说四面都已经用松香、毡子糊得严严实实的,可坐久了,还是觉得有风飕飕进来。我活动了一下腿,更用力地抱紧暖炉,同车的冬莲早就睡了过去,我帮她掖了掖毯子,就又坐了回来。

  后来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我也不明白,只是听冬莲的暗示,好像是德妃娘娘发了话儿的。德妃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和善,我心里却存了心事儿,也只是处处小心。十三阿哥在长春/宫住了几天,就搬了回去,那几天他一下学就来找我,带我读书、写字、做玩意儿,要么让我看着他练武、打布库。有时出宫去,也必带些玩意儿、小吃儿的给我。他好像抛却了某些顾忌,只是变着法儿的,让我全心全意地对待他。四爷我就再没见过了,听十三阿哥说他出去办学差,十天半月的回不来,想想他那时的样子,我有些担心,可也不敢再细问,怕十三阿哥多心。只是埋在心里头,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去想,我从没想过让他喜欢我,可也半点儿不想让他讨厌我。有时候也不禁嘲笑自己的无聊。

  直到一个月后,发现自己的屋里多了一套宫制的新书,原以为十三阿哥给我的,可听冬梅说,四爷办差回来了,下午我去替娘娘送东西的时候,已经来请过安了。回到屋里,看着那套书,愣了半晌儿,心里酸酸涩涩的,想着四阿哥那冷冷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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