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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我不允许。”修越话声一落,一枚喂过毒的菱镖擦身而过。这时,一声大叫插了进来,“我去!”只见可多提剑返身朝坡下冲过去,快得修越与胭脂都来不及阻止。

  “驸马爷、皇后娘娘快走!”背着燕陌的可罗深弯着腰,使出吃奶的力气道。

  与此同时,叮叮叮,无数声脆响炸开了,那是毒镖与剑接触所发出的声音。

  可多!胭脂猛地一惊,回头望去,见可多正舞着剑,拼尽全力地挥落密集的毒镖。她难以遏制内心的悲伤,尖叫起来,“可多——”她知道可多这一去,必死无疑。

  “快走!”修越忍住落泪的冲动,狠狠地拽住她的手,逼着她前进。可多,你是好样儿的!

  十步……五步……触手可及的原始森林……修越眼中生出绝望中的希望。

  十步……五步……唾手可得的胜利征服……奚桓眼中泛出美妙而狂野的骄傲。

  但震天的呐喊,惊天的逃亡,却在可多一声惨烈的叫喊声中暂时落幕。血染红了雪,浸透了冰,无数毒镖洞穿了可多的身体,他倒在了回家的路上,再也不能站起来。

  万籁寂静,没有风,没有云,只有普照的阳光。修越拽着胭脂的身影终于没入森林。

  全体杀手站在浑身是血、已然死去的可多面前,没有理由地怔了一阵。只见奚桓唇角一勾,淡淡地道:“他是真正的武士。”

  临昭沉默了。凌峰望向奚桓,又望向临昭,无从言语。直到奚桓用剑指着黑夜般深沉的森林,喃喃地道:“给我追!”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领人冲入森林。

  第十九章 胭脂弥血

  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遮挡了阳光,整个空间显得极端阴沉,仿佛天快黑了似的。不知究竟有多厚的陈年落叶上覆盖着皑皑白雪,看上去昏昏惨惨,很?人。

  四周很安静,没有一丝鸟叫虫鸣。四人在树木荆棘间深一脚浅一脚地疯狂奔逃,不时踩出哗啦啦的响声。这声响与四个人沉重的呼吸声混合在一起,急促极了。虽然来的时候,修越已经在一路上做了路线标记,但追兵近在咫尺,哪里还来得及沿线查看?尤其在可罗还背着燕陌,而胭脂的身体状况也非常糟糕的情况下,前行的速度本来就很缓慢了,根本不可能再耽误片刻。

  燕陌的伤口还在继续流血,血浸透了可罗的衣衫,惹得可罗又惊又怕,连声呼唤:“殿下,殿下……”

  燕陌初时还能清楚回答,但由于意识逐渐模糊,答话声渐渐淹没在了匆忙的脚步声中。

  “驸马爷,殿下的伤必须包扎。”满脸的汗水顺着可罗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流淌,但他脚下的步子却始终未停。

  胭脂脸色苍白地盯着修越,一个字也没有说。

  修越紧绷着脸,皱着眉伸手探了探燕陌的脉象,斩钉截铁地道:“他一定会昏迷,但总比被追上丢命要好。我们不能让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修……越,我好像听到他们的声音了。”突然,屏息静气的胭脂睁大眼道。

  “可罗,我来背皇兄,你牵着胭脂。”修越将剑往腰上一挂,伏身去接燕陌的身体,与可罗换了个角色。

  “走!”胭脂使尽全力,主动拉住气喘如牛的可罗朝前迈步。

  现在,在他们的头脑里,前进是唯一的目标。

  追截未遂,奚桓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入林后便身先士卒地顺着足迹锲而不舍地赶路。他就不信已经受伤的燕陌还能飞上天去?

  虽然所有人都满怀信心,清楚燕陌就在前面不远处,但老天向他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受春寒气流影响,一阵阴寒的山风突然而至,积累在树端的雪纷纷被吹落下去,掩盖了原先的足迹。森林像一座巨大的迷宫,将奚桓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失去了目标的踪影。

  而另一方面,宁愿让燕陌失血昏迷也要坚持前进的三个人因为得到自然力量的帮助,赢得了少许时间,将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他们最终找到了来时所做下的标记,沿着标记径直通往山巅。大概因为是白天,一路上几个人除了被从树顶上落下的雪砸中之外,倒没有遇到什么攻击性的野兽,还算是顺利。由于饱受饥饿与疲惫的双重折磨,又拖着伤员病号,他们前进的速度慢得无法形容,直到太阳西下,才走到森林边缘。修越为已经昏迷得没有知觉的燕陌处理了伤口,然后原地稍作歇息,并用所剩无几的干粮就着冰雪糊了口。

  吃完东西,修越与可罗两人在胭脂略微休息的同时,分工合作,用树枝、藤萝现制了一副担架,半拖半抬地带着燕陌再次上路。

  黄昏时分的景色美不胜收,所有挂在头顶的云彩都被阳光镀上了绚丽的金边,妖娆艳丽,犹如美人新妆。冰雪反射的光芒亦是晃眼,像被撒了一层金粉似的,灿然至极。

  形神俱疲的三个人小心谨慎地带着燕陌痛苦地行走在落日的余晖中,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得脚踏在冰雪坡崖上所发出的嚓嚓声。他们神色憔悴,头发早就蓬乱,衣衫也被荆棘划破,却还在极力地坚持。昏迷中的燕陌反倒最幸福,无须担心,更无须害怕。

  “胭脂,你还走得动吗?”咬紧牙关的修越关切地问落后数步的胭脂。他知道她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

  听到他关切的问话,胭脂真想老实地说出心中的想法,她的确已经走不动,哪怕再多挪一步都有困难。可是,可多的牺牲、修越与可罗的坚持、正受伤痛折磨的燕陌都牵动着她的心,她无法说出半个打退堂鼓的字,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道了一声,“我行的。”

  说完这话,她突然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便回头看了看,却一无所获。放眼之处,只有森林沐浴在醉人的夕阳下,有种说不出的苍凉美感。修越说寒山上气流不稳定,时常刮大风,还说敌兵一定是在森林里迷了路,所以才迟迟未追上。可她总感觉这场追逃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结束,心里万分不安。她睁着秀美却无神的双眼在他们刚刚走过的森林边沿反复搜索了好几遍,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她摇了摇头,眼见暗沉的气息将一切都笼罩了起来。

  身后过于安静,修越一边忙着抬燕陌,一边再次唤道:“胭脂?”

  她猛然回神,答了一个字,“嗯。”然后赶紧将注意力转移到脚下的冰雪上,谨慎地迈好每一步。但才没走两步,刚才那种感觉又强烈地出现了。她再次回头……这一次,她看见的不再是森林与白雪黑白分明的情景,不再是美好的黄昏胜景,而是无数争先恐后往上爬的身影,走在最前面的依然是那抹刺痛人心的玄青色身影。

  她张大了嘴,颤抖着声音道:“修越……修越……”

  察觉出她的异样,修越警醒起来,回眸一望,不禁大惊失色地叫道:“可罗,快停下背着殿下走!”

  原本正专心致志赶路的可罗突闻变数,双手蓦然一松,担架重重地跌在雪坡上。顿时,燕陌头部磕在担架木沿上。尚抬住下半部分的修越见状,拼了命稳住担架,生怕燕陌因此滚下去,心急火燎地吼了起来,“可罗,别发呆了。快背着殿下走!”

  可罗赶紧走了两步,伸手就去抓燕陌的身体,却发现燕陌睁开了眼睛,喏喏地道:“殿……殿下……”

  “我昏迷了多久?”全身上下像火烧般疼痛难忍的燕陌皱着眉问。原来这不轻不重的一撞,反让陷入眩晕中的燕陌清醒了过来。

  “陌,你醒了?”百感交集的胭脂听见他的声音,欣喜万分。谢天谢地!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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