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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一个时辰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沉寂下来。湖岸边一片血红,四处都是沾满鲜血的兵器,所有雾烈侍卫都死了。苍隐精兵也死了不少,还有很大一部分受了伤。临昭命人清扫着现场,准备将尸体直接扔进湖里了事,又命凌峰点了十数名杀手立即追往东北方向。可还没等凌峰上马去追,却看见奚桓骑着逐月缓缓地从湖湾处折了回来。

  见了奚桓,临昭这才放下心来,赶紧请命问候,“圣上……”

  “前面是一片沼泽地。他们已经走远了。”奚桓很平静地望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道,“让前锋兵团精兵清理这里,你带上所有刺杀团成员跟我前去寒山。”

  “圣上,还是让臣下先为您包扎伤口吧!”看着奚桓满是鲜血的手臂和手掌,临昭乞求着道。

  痛得麻木的奚桓见他如此关切,有些感动地跳下马,把幻光交到凌峰手里,将左手和右臂一齐伸向临昭,道了一声,“好。”

  临昭仔细地为他清理好伤口,抹上金创药,又用干净的衣衫布条将伤处包扎好。末了,他实在忍不住,便朝整个包扎过程中从头到尾连哼都没哼一声的奚桓问了一句,“圣上为什么要救她?”

  “你真想知道?”奚桓扬眉问道,玉质天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让人察觉的笑容。

  “臣下不敢。”临昭不敢正视奚桓,将头低了下去,心头的好奇却越来越浓。

  “虽然朕拥有无数后宫佳丽,天下美人也唾手可得,可朕依然感觉孤独。朕总在想,等到四国统一的那一天,这个世界上有谁能与朕一起分享那一刻的成就与辉煌?当朕站在四国权利的巅峰时,又有谁可以与朕白头偕老?”奚桓有感而发,话语中透露出些许少见的伤感,“又或者,有一天朕兵败如山倒,生死关头,又有多少妃嫔能真正与朕一心?景妃吗?她做不到的。”

  临昭没有想到他会在自己面前袒露心声,心中默念:圣上,您并不孤独。臣下会一直守在您身边,不离不弃。

  见临昭不语,奚桓拍拍他的肩,极亲切地道:“临昭,很多事你不明白。这世间,倾城易寻,胭脂难觅。她虽无绝色之姿,却有胆有谋,又有与人生死共存的气节,是朕真正欣赏的女子。”

  “可是……”临昭还想说点儿什么,又觉言语唐突,顿了顿,而后改口,“臣下立即整编所有人,请圣上稍等。”

  奚桓从凌峰手里接过已经拭净的幻光,别在腰上,然后一边用右手指梳理着逐月的毛发,一边幽幽地望着平静的湖水,静静发呆。

  胭脂,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你是苍隐国人,却做了雾烈国的皇后?如果有一天,雾烈不存在了,你是否愿意与我相守一世?我想,你会愿意的,对吗?

  风舞动着他略显凌乱的发丝,翻动他飘逸的衣袍,吹走他身上的血腥与杀气。陷入美好想象中的他突然笑了,笑得很甜美很纯粹,就像绿玉湖上清浅的波光一样,充满柔情。

  第十六章 两两相依

  侍卫们的牺牲为胭脂与燕陌的离开赢得了时间。他们小心翼翼地越过大片的沼泽地,不敢有任何停歇,直到踏上一马平川的开阔平原,才松了口气,找了处隐蔽之地停下来好好休整了一番。

  经过路途颠簸,胭脂全身上下的骨架都快被晃散了,恍似丢了大半条命似的,柔弱不堪。下马时要不是燕陌扶住了她,她差点儿从马上直接栽倒下来。

  “先让我为你包扎手上的伤口吧!”燕陌扔下疾电,将身上所有负重都放在了地上,第一时间就抓过她的手,要为她清理伤口。

  那时,总是她照顾着他,现在一切则掉了过来,变成他时时刻刻都想着照顾自己。听到燕陌的话,她不感动那是假的。不过,她手上的伤比起燕陌身上的伤,真是小巫见大巫。一路上,他腰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奚桓带人追上来,她早让他停下来包扎一番了。

  这一停下来,她赶紧打起精神,取下被单,并将其撕成长条,忧虑重重地道:“我不要紧,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

  “还是让我先为你包手吧,我很好。”燕陌嘴硬地道,仍固执地想先查看她手上的伤势。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推三阻四?赶快把衣服脱下来,我得将你腰上的伤敷好,还得为你拔掉肩上的箭头。”胭脂有些恼,伸手上前就剥他的衣服,一点儿也不避讳。

  倒是燕陌面浅,显得很不好意思。当胭脂掀开他的里衣时,他的脸顿时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看得胭脂一阵发笑。

  “非常时期,也就没必要有那么多忌讳。还好,伤口并不很深,只是骑马颠簸一直流血,看起来有点儿吓人。”看清伤势,胭脂松了口气,麻利地为他清洗了伤口,敷上随身备用的药粉,并用长布条一圈一圈地为他绑了起来。

  燕陌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感受着从她指尖传来的极轻极柔的碰触,深深地心疼。从见她第一面起到现在,好好的一个她硬是被这一路的打杀与追赶折腾得没有人样儿,形销骨立,瘦得像个纸人儿似的。他生怕哪一天,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到那时,他要怎样才能找到她?

  “怎么不说话?不冷吗?”胭脂为他收紧衣衫,抬头望向他,然后伸手轻轻地揭开他右肩上的衣衫。因为血迹与衣服粘连,胭脂揭开衣衫的动作连带拉扯到了尚露出一小截的箭杆,燕陌英俊的脸因为痛而皱成了一团,额头上直冒虚汗。

  箭头刺得非常深,已陷进肩骨里,周围的衣衫被染得血迹斑斑。庆幸的是,流出的血都是鲜红的,代表箭没有毒。真不知道他这一路上是怎样忍过来的!胭脂捂着张大的嘴,犹豫着要不要立即拔箭。若是拔箭,那种痛楚肯定又烈又猛,不知道他能否支撑得住。

  知道她怕自己受不了拔箭时的痛,燕陌暗暗咬紧牙关,英眉一挺,鼓励她道:“拔吧!”

  她当然明白,若是不拔箭,万一奚桓追上来,他的伤再恶化,就更大大不妙了。可是,万一拔了箭,再度失血,他的身体状况将会很糟糕,而进入寒山后,苍隐驻兵又多,绝无办法再为他食补。一时间,她左右为难,在燕陌几次鼓励后,才试着用右手握箭,左手持着布团准备就绪,“忍着点儿,要是痛就叫出来。”

  “拔吧!”燕陌给她一个安慰的笑。

  “我真的拔了!”话声一落,胭脂趁他不注意,猛然抽箭。

  伤口登时血涌如注。燕陌闷哼一声,脸一下子变得雪白,唇色尽失。胭脂慌忙丢了血淋淋的箭头,赶紧拿过布团死死摁在伤口上。不一会儿,整个布团都被浸红了,吓得她魂不附体。而燕陌因为身上受了两处伤,加上一路上一直都在流血,箭头一拔,便不可避免地晕厥过去,失去知觉。

  “燕陌,燕陌……你醒醒……”胭脂换了一个布团摁住伤口,六神无主地叫着他的名字。待血流得稍微慢了点后,她赶紧用湿布条将伤口周围擦拭干净,洒上药粉,用布条缠起来,然后为他扣好衣衫,两手狠狠地掐住他的人中及虎口。“燕陌,你醒醒……你不要吓我……”

  为了照顾昏迷后的她,他彻夜穿着单衣挨冻也要抱着她给她温暖;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抛却江山,以血肉之躯为她殿后;为赶路,他忍受着伤口疼痛一声不吭。一停下来,他首先想到的是她,而不是自己。她虽是武士,但也是女子,怎么可能不为这等至情至性的男儿所折服?

  看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胭脂痛彻心扉,开始胡思乱想。她想起他说要娶她,想起他说他要他们在一起,想起他说爱不分身份高低,只求两情相悦……她亦想起为燕康拔箭的情景,想起燕康倒在自己的怀里说“我爱你”,想起她来不及给燕康同等的爱……

  “燕陌,你快快好起来!我不允许你像燕康一样离开我,绝不允许……”指尖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如珠似玉的眼泪落了下来,打湿了他的脸。她不爱哭的,真的不爱,因为在她的生命里,眼泪代表软弱。她只要坚强,不要软弱。可是,她却无法眼睁睁地看他变得如此虚弱,自己却束手无策,“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我相信你,只请求你快一点儿醒来!我已经没有了燕康,我不要再失去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你的雾烈!我们要一起回到廊、沧,我们要一起回去……”

  尽管她心急如焚,但燕陌依然像睡着了一般,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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