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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听她这么一说,燕陌感觉脊背上凉飕飕的,“你确定是你的飞刀没错?”

  “看来除了红衣女子,的确还有人跟着我们。”她沉吟着,将飞刀别入腰侧,摊开布条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刺杀团即刻就到,速速离开客栈往东北方向走,鄙人在东北面的小山坡树林里为二位备有良驹。

  将布条焚毁,胭脂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妆案,心急如焚地取了包袱与两把剑,“殿下,快走。”她吹熄油灯,推开房间后窗,透过其他房间里射出的微弱光线,往下看了看。下面是炊房,旁边码着几垛高高的干草,与燕陌对视一下后,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纵身跳下去,身形轻灵得就像比翼的飞燕。

  两人绕过干草堆,悄无声息地从炊房窗户下弓身潜入后堂,再从后堂侧门处出了客栈,沿着郊区小道,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越过大片平坦的田园,奔向一片地势略高的山坡。直到两人认为跑得足够远,才敢停下来,远远望向客栈,见客栈已陷入一片火海。

  “好险。”燕陌深吸了几口气。

  “不知道送信人究竟是谁。”胭脂莫名感激,翻来覆去地想着送信人的身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此人真是料事如神。”

  “不是他料事如神,而是刺杀团太可怕,能这么快就追上我们,真让人匪夷所思。殿下认为呢?”胭脂望着火光冲天的客栈影子出神。

  “苍隐刺杀团由来已久,是专属皇室差遣的秘密杀手组织。”燕陌解释道。数年前的漕州之战,他就见识过刺杀团的威力,“我的众位皇兄与皇弟极可能就是死在刺杀团手上。”

  “我也这么想过,可总觉得还是有点儿不对劲。”她记得先皇们过世时,都有仔细调查过死因。除了燕康是死于银羽箭外,其他帝王好像都不是死于非命,反而更像是自然死亡。由于查不出原因,许多人都认为那是一种恶毒的诅咒,传得人心惶惶。两国交战迄今三年,整个雾烈皇室突发事件接二连三,没完没了。“真希望这一切都过去了!”

  燕陌侧耳倾听,好像有马匹的轻嘶声传来,便打断胭脂的话,道:“胭脂,你听,好像有马嘶声!”

  “嗯,是真的。就在前面,过去看看。”胭脂也听到了马嘶声,原来那个送信人真为他们准备了马匹。

  两人点燃火折子,拨开茂密的树枝,朝声音的来源走去。果然,一黑一白两匹马在入夜的寒风里摇着尾巴,绕着一棵高大的桉树转悠来转悠去。

  “殿下,这马不是普通的马。”只略略过目,胭脂便看出几分蹊跷。

  这蹄口,这毛色,这体魄……燕陌忽然激动得不能自已,“胭脂,它们……它们是追风和逐月的后代。”眼里充满了惊喜,燕陌喃喃念道,双手反复抚摸着黑马的背部。十年前,他的坐骑名为追风,是一匹通身黑透油亮的名驹。每每杀敌于战场,他总能靠它冲在战场的最前线,身先士卒。想不到,他还能见到它的后代,而且离自己这么近。一时间,那些峥嵘岁月仿佛突然之间张开了无形的网,将他吸纳了进去。至于逐月,则是他当时在漕州一战中意外缴获的一匹纯白色的名马,只不过后来因其性子太烈,逃跑了。

  关于追风与逐月的来历,胭脂曾听侍卫长说过无数回,是以知之极详,见到燕陌脸上久违的欣喜表情也就不感到奇怪了。可是,客栈里那个幽灵似的人物究竟是什么人?他有什么目的?为何如此倾囊相赠?要知道追风、逐月乃世人推崇的无价宝马,其后代——新一代的追风、逐月其身价如何可想而知。

  无功受禄,燕陌也有些忐忑,久久摩挲着马儿的头部。那马像认识他似的,将头垂得低低的,任由他抓挠。“追风,是你吗?”人与马恍似多年未见的老友般亲近自然。

  自古,没有帝王、将帅不爱良驹。这一刻,看他与马如此亲近,胭脂竟有些感动,伸手拍拍白马的背部,吟声道:“既然它是追风,那你就是逐月。”谁知白马像回应她似的,踢了踢地面。胭脂大异,“殿下,你不觉得事情来得太怪了吗?先是红装女子赠你疾电,现在又是个幽灵似的人物赠我们追风与逐月。”虽然得名剑与良驹都可以说是人生快事,但她总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玄虚,因此很不安心。

  “是呀!太怪异。可眼下,我们得逃避追杀。先别计较这么多,等回了廊城再好生查查这事。走吧!”从桉树上解开缰绳,燕陌心满意足地牵马走出丛林,还不时提醒身后的胭脂要小心。追风、逐月乃世人称羡的一对良驹。他与胭脂……会是世人称颂的一对璧人吗?

  “殿下,直走赤奴城吗?”胭脂低低地问。平城至赤奴城可不是一小段距离,她来的时候,整整用了七天时间。

  “是的。而且,胭脂,离刺杀团太近,现在不安全,我们又只能连夜起程了。”燕陌回头,很抱歉地看向心神俱疲的胭脂,极端愧疚。胭脂,我怎能不当你是弱女子呢?你也需要呵护与宠爱,只是我这份心思你何时才能明白呢?

  黑夜中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胭脂还是能感觉到由他目光中传递过来的怜爱,却只能沉默以对。

  二人得马,出了小树林,披星戴月地驰骋于回家的路途。乌云后的月儿悄悄探出头,挥落浅浅光华,照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

  他们离开后,小树林里走出一个面容俊朗的绝美男子。他一身银白装束,就连发丝也是银色的,在夜风里飘飘拂拂,随意的妖美之态足可颠倒众生。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即使在黑夜里也显得那么明亮。除了这等天人之姿,负在他宽肩之上的那张明显异于平常的长弓最为醒目。弓身镂云裁月,雕龙刻凤,弓弦闪耀着淡淡金光,而斜挂在他腰上的矩纹箭筒里则装满了镶着长长黑羽的箭矢。

  他再一次完成了嫣儿的嘱托,笑望两匹骏马消失的方向,又掉头望向客栈的方向,轻蔑地道:“临昭,你的刺杀团也不过尔尔,总有一日我们会兵戎相见。”言毕,他纵入山林,踏上属于他的路途。

  来福客栈。黑发披肩的男子紧绷着脸,血色的眸子里尽是疑惑。属下回来报告说房中餐盘俱齐,残羹尚温。明明可以捉住他们,为何又失算?他深深皱起眉头,思索原因。

  他默许了属下们的放肆行为,眼见他们怒极地朝客栈放了火。熊熊燃烧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双目。听着店中传来的惨叫声,他眸子里的色彩未有半分变化,直到面前的一切都在大火里化为乌有,直到属下们恭敬地立在面前等待他的指示。

  他想起离开苍都的那一天,宽敞明亮的大殿内,只有自己与桓帝两人。桓帝神态慵懒地坐在沉香木制的大殿殿阶之上,离自己仅一步之遥。

  他席地跪坐在桓帝面前,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幽暗眉眼,鼻间传来馥郁的龙涎芳香,耳边飘荡着桓帝沉沉的声音,“临昭,朕一统四国的梦想都押在这一步棋上。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你都要像从前一样完成使命,要让燕陌死无葬身之地。”

  话声落去,桓帝又伸手无比信任地拍了拍他的肩,将目光投注在他脸上。他感到荣幸极了,双眼甚至不敢直望桓帝那夜一样漆黑的眼睛,只说:“愿不负使命。”

  而后,桓帝起身,扶正衣冠走向偏殿。眼见繁杂高贵的锦服一点点消失,临昭一阵失落,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半晌,脚步声远去了,空气里又飘来一句亲切的话语,“临昭,朕相信你不会令朕失望。”

  他抬头,大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唯有桓帝的话余音袅袅。

  “团主。”一个属下见他呆住的神情,小声叫道。

  他没有回应,依旧深陷回忆中。临昭呀临昭,多少次你都能不辱使命,这一次到底怎么了?竟然如此不顺利。到时桓帝问起,你该如何回禀呢?

  “团主。”先前叫他的属下又叫了一次。

  他猛然回神,面对客栈烧剩下的还冒着呛鼻青烟的残局,转向属下,发现他们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于是正色道:“什么事?”

  “团主,咱们是不是应该四处搜寻一下?他们没有马,跑不了多远。”那个属下建议道。

  “上马,前往赤奴城。飞鸽传书至赤奴城守将蒙姜,让他务必派人秘密留意他们的行踪。”临昭将挡住眼眸的发丝撩到肩背后,飞上马背,先人一步骑马消失在平坦的官道上。

  浓烟依旧从废墟上升腾着,劲装杀手们纷纷上马,隐入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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