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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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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骆垂绮朝于写云微一欠身,便随着丫鬟进入内庭,再不多看一眼各房冷淡犯忌的神情,以及柔姬嫉恨的眼神。 骆垂绮一进屋,细致的黛眉便紧了起来。裘一翁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大概就在这两天了。这个孙府的老太太呵,也就只有她,才会对自己付出些真心的关怀与疼惜,如今,连她都要走了。为什么她的亲人,总在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抛下? 她轻轻走到床榻边,手伸出,却有些微颤,“奶奶——” 老太太睁开眼来,有些吃力地微微一转,看见是垂绮,便绽开些笑,“是垂绮啊……来了就好!”她笑着轻拍垂绮的手。 骆垂绮眉锁得更紧,前些日子,老太太还是分不清人,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今日却……看来,真的就在这两天了。“奶奶,您想交代垂绮什么?”她尽量抑制着平静地说话,怕泄露出喉中的哽咽。 “青鸳……”老太太有些气弱地叫了声,方才传话的丫鬟立时走入眼帘,她轻轻点了个头,便取钥将壁橱上的一挂锁打开,由中取出个樟木匣子送到床边上。 骆垂绮一进屋的时候就知道老太太会交给她什么东西,然而此时切近地看时,却发现那樟木匣子上还挂着一枚小锁。 “垂绮,那群狼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我不放心,就打了副锁,这钥匙啊,我贴身藏着!这样,他们就谁也诈不去了!”老太太取出钥匙郑重地交给骆垂绮,“垂绮啊!我知道孙家亏欠你太多,可这,这算是奶奶求你,为了永航,为了菁儿!你收下它!收下孙家!” 迎向老太太渴盼而肃然的眼,骆垂绮沉吟着,良久,她才伸手缓缓将钥匙抓在掌心。小巧冰凉的钥匙贴上掌心,冷而硬的触感,让她不由轻叹。 老太太见她收了,心中万分欢喜,“好!好!好……”她像是松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倒回床上,脸上是浓浓的笑意,像是再也化不开,也不用再化开。 良久没了声音,骆垂绮与丫鬟青鸳却心中惊疑起来,骆垂绮凑近身去,轻轻摇了摇老太太的手,“奶奶,奶奶?奶奶?” “太夫人?太夫人……”青鸳忽然垂下两行泪来,迷蒙中,她只紧紧盯着老太太颊上尤自欣慰的笑容,她捂着嘴,抽噎顿起。 骆垂绮颓然跌坐在地,走了……都走了!她闭目浅笑了笑,微勾的唇角是一派凄迷,缓缓开口道:“奶奶,孙家我可以守着,但是,这个族长的位置,垂绮却不坐!”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到后来忽然一顿,高高地仰起脸,“垂绮还想自保,更想保住菁儿!今日奶奶你依我也好,不依我也好,我都做定了!” “青鸳,把脸上的泪擦干净,还有一场仗,得靠你来完成。”骆垂绮一片冷凉的脸上,双目透亮,隐隐的水光抽回后,是一派冷冷的严霜,“青鸳,将大伯请进来,就说是太夫人的意思!” 青鸳点了点头,拾起衣袖将脸上的泪痕仔细擦得一干二净,才挑帘子走了出去。 正屋的帘子在众人等得心急如焚时,终于又再掀起,依旧是青鸳平和的声音,“太夫人请大爷进屋里说话。” “我?我就来!”孙骥咧开了嘴,满脸欣喜地跟了进去,儿子孙永玉一听,也跟着想进,却叫青鸳拦住,“玉少爷,太夫人只吩咐大爷进屋。” 孙永玉微微一哂,却也不敢放肆,只得退回原处。 这一句话也使得众人把性子耐下了,于写云满心恼恨怀疑,但眼瞟着一脸平静的青鸳,终究也不敢闯进去。 而屋里,孙骥才行到床榻边,叫了声“娘”,脸色已不由大变,“娘?娘!”他惊愕地转头,直直瞅着一旁沉婉如一波静湖的骆垂绮,声音喑哑而阴沉,“到底怎么回事?” 骆垂绮瞥了他一眼,缓缓走至圆桌前坐下,“大伯是长房长子,又是孙家的族长,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嗯?孙骥一呆,但到底也是个聪明人,稍微细想一番便已明其中深意。他朝床上已然阖目的亲娘瞧了几眼,心中微涩,然而不过一闪,他微吸了口气,立起身,“娘,她有什么话吩咐下来?” 骆垂绮与他目光相接,浅浅一笑,便将眼望向圆桌一角的锦匣。“奶奶她走前说,传家,还是要传个靠得住的人。大伯,您说,这府里,谁比较靠得住?” 孙骥顺着她目光所指,也瞧见了那只锦匣,心中一阵激切令他快步上前。然而才将锦匣捧在手,他却意外地发现这锦匣还挂着一枚小锁。眉心微微一拢,孙骥的视线就有些凌厉起来,“骆垂绮,你以为孙府容得了你一个外人来插手吗?” 骆垂绮轻轻一笑,素手移向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口,却发现那茶不是太极翠螺,便又放下,“那大伯觉得您是怎么入得这个屋子?” 孙骥眯细了眼,思量着眼前这名看似非常荏弱的女子的话意,良久,他才摸清一点。“要成为族长,我得做什么?”这女人能叫他进来,自然也能叫其他人进来,老太太临终只她一个,什么话她都说得! “既然大伯那么爽快,我也……”骆垂绮一顿,眼波泛过窗外因瞬时起风而摆动的枝影,轻道,“风雨飘摇,大伯您想,我一介孤女,如何在这个府里立足呢?” “哦,原来你想要我护你?”孙骥心口一松,那有何难?只要他一句话,这府中,口头上承认的自然还是只有她这个航少夫人,孙府也依然不会将她赶出去。“这你不用担心,你如此忠孝,大伯自然不会亏待你。”如此一想,孙骥也排除了她另有所谋的怀疑,毕竟,老三两夫妻都眼巴巴地盼着她能犯个错被撵出府去呢!她不投靠他才是笨人! “如此,垂绮谢大伯关照。”骆垂绮盈盈一礼,又继续道,“大伯,现在这只锦匣归您了……”她微笑地看着孙骥不掩喜色地将锦匣收拢到怀里,“只是大伯,您怎么让外头那些人都相信您拥有使用这只锦匣的权利呢?他们……会服吗?” 孙骥一愕,继而看向那枚小锁,浓眉便也如这挂小锁般紧紧锁住,声音也厉了几分,“这钥匙在哪儿?” “垂绮不知。” “你不知?”孙骥立时向她逼近几步,“你会不知?” “奶奶只将锦匣交给我,见我收下之后,便欣慰地躺回了床上,就此仙逝,连半句话也没再交代了。”骆垂绮说得极为认真,望着孙骥的眼也显得极深极清,“大伯,您说,这怎么好?这锦匣里装的会是什么呢?垂绮一介妇孺,又是外人,不懂这里面的规矩,想来想去,这其中的大概就是孙府的符契啊,郡望印信之类的吧,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真没给钥匙?孙骥一百个不信,然而他情知就是这般逼问,他也绝逼不出个什么话来。思前想后良久,他又在心中暗嗤,这小小一柄锁又能阻住他什么呢?然面上他亦好言说道:“可不是?凡为孙府族长,必有这颗郡望之印才得通令全族,断断不能失。” “哦!原来还这般重要啊!”骆垂绮郑重地点点头,分明瞧见孙骥的心思,却不点破。 孙骥冷下了方才高涨的情绪,细细想了回,终于猜到骆垂绮的真正用意。也因明白,他不由笑在心头。原来这女人一直担忧着这个呀!只是,这钥匙她到底想换什么筹码呢?孙骥套着话,“只要你交出钥匙,一切好说!” 骆垂绮却不应他的茬,“大伯误会了,垂绮真的没有钥匙。垂绮唯一能做的,就是证明奶奶临终前将锦匣交给了您。大伯只要拿着这锦匣开口说话,就是孙府里的族长金言啊,谁敢不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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