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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我是……”感觉到身旁那炽热的视线却无暇顾及。穆夏,对不起了,骗你这么多天,不过茉儿也是迫不得已。

  “她不是萨萨!”清亮的女音在帐内响起,高昂而又清晰,那语气里不容抗拒的威严即刻打断了我的话语。

  她的丈夫犹疑地朝她看去,看向自己这位大妃的眼神不再似十年前那般热切亲密,隐着一丝提防与狐疑却是静默不语。

  “她是俄罗斯人,叫杰西。”她脸对着噶尔丹轻道,眼却有些玩味地盯着我。

  轻拉长袍,她站起身来,缓缓走下主位有着两步台阶的高台,脸颊两侧长长的珍珠缨络垂饰随着脚步的移动在红色的火狐坎肩上晃悠摩擦,发出“叮叮”的声音。

  “欢迎来到孟纳尔,我们尊敬的俄罗斯大公阿列克谢?尤里派来的使臣。”一抹微笑在她麦色的脸上缓缓绽开,高贵而又神秘。

  【克鲁伦河】亚洲中部河流。发源于蒙古人民共和国肯特山东麓。在中游乌兰恩格尔西端进人中国境内。全长1264公里,在我国境内206公里。流域面积7153平方公里,河宽60一70米。洪水期水深193厘米,枯水期70厘米。11月到次年4月结冰。多水年份,

  【鹿砦】用树木设置的形似鹿角的障碍物。分为树枝类与树干类两种。主要用于防步兵、骑兵。

  114.诺言

  原来与穆夏的大漠之遇并不是偶然。

  准噶尔果真与沙俄暗通款曲,俄国答应给噶尔丹今年春季供两万条火枪和五十门子母炮却迟迟未到。直到康熙准备亲率大军亲征准噶尔的消息传遍草原各部,沙俄那边才传来通知,穆夏特奉令去漠北接手这批军火,可接连等了十余天也没见一星俄国人的影儿。遂怀疑是否被皇帝大军所截,正沿着清军中军的脚步赶来打听的路上,却遇到了我和素伦一行侍卫……

  “姐,她真不是萨萨?”

  阿敦的大帐里,暖香温软。

  烧着一种采自漠西蒙古草原上的一种香草籽加上赭土、黄铅、花精、香蜡、香液及麝香所制成的一种香片,顿时驱散了那仿佛天生就属于蒙古人特有的牛羊味道的浓腻腥气,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我坐在一个漆着回纹的木凳上,凳上铺设有包着厚垫的软绸,坐着倒也舒适惬意……仔细打量起她这和别的帐篷相比显得精致而又女性化的大帐……呃,不过仿佛少了点什么。

  阳刚?对!那属于男人的那份味道……这大帐内丝毫没有噶尔丹——她的丈夫的丁点儿痕迹。

  她摒退了左右,却是没搭理自己的兄弟,对着我眯起眼睛笑着:“茉儿,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嗯,十年了吧,阿敦。”轻轻地叹道,望着她有些出神。近看……她眯起的眼角已布满细密的鱼尾纹,层层珠络包裹的发辫也能见到银丝夹杂。看来,岁月并没有宽待她。

  她跟随着我的眼看向垂在胸前的发辫,笑意更深:“是六年,今年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你这贵人的记性怎么还不如我。”

  哦……是,红山之役到如今是只有六年,可我关于她的记忆却老是定格在当年的初见。那个场景就象电影胶片常常倒回重现,她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神气而又飞扬,绯红色身影像花儿一样在那绿色青纱帐的草原上盛开,那银铃般爽朗的声音悦耳动听:“我叫阿努,他们叫我阿努可敦……”

  “哪个男儿不爱俏,唉……你今天也见到了,我们大汗有了新的俏,我老啦!你倒是保养得好,看来在宫里就是不一样,不似在这大漠,再娇柔的肌肤也经不起风沙的摧残。”

  “宫里?”穆夏一头雾水看了阿敦两眼又直直地朝我看来。

  这穆夏今天也够可怜了,完全搞不清楚状态。不过,不知道这个在方才大帐议会上给我圆谎的阿敦接下去打什么主意,我这会儿却不知道怎么解释,避开了他惊讶的眼神,讷口不言。

  她瞥了下她母族里年纪最小的亲弟弟一眼又看向我:“难怪你能让穆夏错认作萨萨,看来连老天都是偏心的,竟不曾在你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连这身子也苗条如昔犹似闺女,这些年你竟没为‘他’生育?”

  “他?哪个他?”穆夏瞪圆了眼几乎吼了出来,震耳欲聋。

  这一番话立即让那“毛”人气得直吹胡子,也让我晕红了双颊。

  我们已有一子一女,并没想要更多……这容颜嘛,平日用现代学来的美容知识保养得法,皱纹来得缓些,不过最近这一、两年就发觉脸上的肌肤已远不若当年紧致弹性,细看不得。

  不过和这个时空的女子,三、四十岁就如老妪的模样打扮相比而言,就算我说出我的真实年龄也只怕他们说我夸大,也难怪阿敦感叹岁月不公了。

  “穆夏,你姐姐说的是真的,我真不是萨萨,也不可能是她,因为当时……”我思索着措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不是萨萨那你怎么知道塔拉尔城被清军所毁,又怎么会被清军挟持,出现在戈壁?”

  因为……盯着这“毛”人,有些恼,我怎么会料到他平空出现在我回京的路上!

  “她被清军挟持?”阿敦微诧,收敛了方才的放松神情,反问着她兄弟。

  “是的,好几十名,身手都不错,要不是我们人多……哼,萨萨,哦……她,就……”这汉子实在不善言辞,完整的句子打了好几个结。

  “她怎么可能被清军挟持,穆夏,你可知道她是谁的女人么?”阿敦打断了他兄弟的话,正颜斥道。

  “谁?”

  “康熙。”

  啊……她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那在大帐中当着噶尔丹和众部将又为何说我是沙俄的使臣,原以为,原以为……一时,我楞在那里几若木雕,瞪着阿敦说不出话来。

  说不出话的不只是我,还有另外一个。

  一时,帐内阒静,只闻得帐内暖炉里的果木炭,“噼噼啪啪”被火苗吞噬的声音,燃得正欢。

  “穆夏,你可明白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告诉你这个?”阿敦紧紧盯着弟弟,见他不语又抬高嗓音重复了一遍。

  “明白。”许久……他才出声,那两个字干涩的如同自齿缝里挤出。

  “那就好,你去吧。”阿敦听到他的应诺,仿佛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摆手示意。

  穆夏对着他姐姐微一点头,行礼告退……一双沉甸甸的牛皮方头靴迈入我低着头的视线中站定,我抬起头来想对他再说点什么,却对上他的眼……漆黑的眸子里除了满满的伤痛,我还看见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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