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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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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夜幕的降临掩去了一湖的秋残,有心人在湖上星星点点地放着不少制作成花样的河灯,夜色中看来居然像是发着光的花儿在湖上开放,绚烂而又美丽。 月台上更不知道哪找来的那么多种植在白瓷大缸里盛开的着的丹桂、金桂、银桂;千层菊、龙爪菊、墨香、七星重月……一丛丛的明黄,一簇簇的艳紫,一朵朵的嫣红……这么多色彩在这晚秋中仿佛就等着在今夜……怒放。 殿内悠悠的丝竹钟罄声声入耳,给今日莅临王府的至尊助着酒意食兴。 今日皇帝吩咐不再顾忌繁复的君臣之礼,本是亲兄弟不过当自己亲人来吃顿便饭的家宴。说是家宴也着实豪华,殿门连接月台的地方布置得有一戏台,恭王府平日养着的几名舞姬正在轻乐中曼舞。 玄烨被迎进主席坐在那须弥宝座上,右首是陪侍亲兄弟恭亲王常宁,左首的位置却是留给了我——这个本该站皇帝在身后陪侍的宛仪。 这个位置,却让我深刻领悟到什么叫“如坐针毡”。就像穿错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殿里刷刷袭来的眼光如芒刺在股让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都坐下吧,随意些。” 皇帝的话就是天恩玉律,本来坐着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临到他跟前这个也算做是“嗯赐”。见那些因为皇上的“赐”坐而感动的人,脸上洋溢着激动与欣喜倒真是发自内心,唉……难道他不放话,这满屋子人就得站着吃饭么?他不怕别人腹诽?一个人坐着吃,别人都看着他吃得下么?这样的进餐心情又会愉快么? 我反正不习惯受人这样瞩目,不过他是“强人”,不能与我等凡人相比。 面对眼前的美味珍肴,我竟然丝毫没有兴致,这可不是自己的风格……定是他在身边的缘故!朝右边觑了一眼,见常宁正和他说着什么,他正在倾听,神色专注。 明亮的宫灯下,他的侧面宛如一尊完美的雕塑,棱角分明看起来稍微显得严厉却又不失俊逸,那不怒自威的帝王气质在他身上得到很好的诠释。 他……嗯,不难看呢,就是有时候态度恶劣,给他形象扣了好多分,不然在我心中应该能算得上俊的标准。。 “茉儿……”他在叫我? “呃?”一只温暖的手横了过来,把我的手指掰开,塞上了一杯热热的香香的液体。唔……是奶茶? 忽见殿内的人皆已站立,正持起面前的斟满酒的杯子给主位上的皇帝敬酒,口中“万岁”高呼不断,敬三次,干三杯。 哦……该敬酒了么,我赶紧拿起身边的酒杯。学着众人的样子转头向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致以最最崇高的敬意…… “你只能喝这个。”他再次把那奶茶杯推来,语气坚定,不容抗拒。 我不由窝气,他为什么总是这样嚣张!我喝什么他也要管!赌气地拿过酒杯,在他面前一口饮尽……天,好辣!这入口的辛辣让从来滴酒不沾的我努力了好久才压下想呛咳出声的欲望。顿时感到两耳生热,双颊起绯。 “祝皇上圣体金安,万岁!万万岁!”深深吐纳了一次,对着他举起再次斟满的酒杯,巧笑嫣然。 其实……内心却为自己方才的莽撞打着小鼓。不知道我的行为算不算拂逆了圣意?他如果小气要计较的话,我只怕明天又会睡在内务府监狱。心下顿时感觉一股冷风呼啦啦地吹过,瓦凉瓦凉。可脸上睇着他却笑得眯缝起了眼睛,就像那花儿盛放。 他面色如常,举杯回了殷勤款待的王府众人,一口而尽。 唉……这人都不理我的,呐呐地坐下来,好生没趣。 不过心下却有一丝窃喜,这男人……好像,也不太小气。 酒过三巡,待戏台上的舞姬退去,伴奏的乐师曲风一变。咦?这首曲子,这首曲子……我好象非常非常熟悉。 一着汉家纱裙打扮的女子,抱着把琵琶,几声叮咚过后,引声而歌。这一出口却让我心口猛地一颤,倒不是说她唱得有问题,而是这歌词,这歌词……居然是民国才子范烟桥的大作! 这歌词居然会出现在清朝!难道……这位两百年后才出生的民国大才子所作的脍炙人口的歌词,也只是浪得虚名?他,他,他居然抄袭!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 她唱得这两句,后面却不接下去,只是拨弄那琴弦叮咚作响,不急不缓的模样仿佛是边唱边想着歌词。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也许我实在是对这个不敬业的歌者看不下去,鬼使神差地,我合着那乐音把后面两句轻声哼唱了出来。 一道犀利地眼光如电般在我身上扫逡而过……是他! 我又犯错了?又招惹了他了?刚还才觉得他不小气呢,懊恼地朝他看去,只见他深邃如潭的眸子里满满盈着一种让我悸动的东西…… 像那海底下涌动的滚烫火山,像那地底下滚动的无声惊雷。 这样的眼神……我不知道能不能理解成狂喜,不过至少能肯定这个人目前……该死的高兴。 98. 魇镇 “茉儿,”他俯在我耳畔,轻似密语:“我们扯平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那个……呃,空对月。” 后面的诗句是什么呢……想不起来了。 呵呵,不去想了,这地下的路怎么一直在动,晃得我眼睛都花了,索性抬头去看天……今晚的月亮,心情也很高兴么,瞧它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它今天定也喝酒了。 打了个嗝,身子微晃,伸手扶住了这丹陛上的白玉石柱头,只觉得自己变得很软很软,软得象那白云一样的棉花糖。身体很轻很轻,轻得风一吹就快飘起来了。 “宛仪,你怎么出来了。皇上刚交代下来……”呵,是小七,冒失的跑过来打断我的诗意。 “皇上?他在北巡呢,小七你傻了吧?呃……你来恭王府找我?”又打了一个嗝,滑坐在了冰凉的白玉丹陛上。 “天,醉得不清。宛仪这是乾清宫,皇上刚接你回宫,现在在南书房,马上就会回……”这丫头怎么一直这么多话,连珠炮似的让我都来不急去细想她说的什么意思。 唔……乾清宫,南书房。我前面不就是那长长的以汉白玉铺就的御道么?一阵轻风从南边吹来,冷冷的凉凉的吹走几分酒后的混沌,哦,我记起来了…… 就像发生在那一分钟以前…… 恭亲王府华美的盛宴上,我支着我越来越重的头,看着王府里的宗室眷亲兴奋而又激动地给今天显得分外和蔼可亲的皇帝轮番敬着酒,同时也少不了满口的祝福话加磕头。他……或微啜或浅饮,皇帝惯有的威仪让人忽略掉今日的那分不寻常的悦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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