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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我远远的看去,她娇小的身躯在礼乐声中缓缓走向那宫轿,又不时扭过头来望望门楼上她父皇的方向,一步三回头。

  一直端坐在门口上的皇帝,此刻却象是不忍看到女儿的离别,微转头过来,朝阳的金色光辉中两颗沉甸甸的泪珠,在扭头的霎那,倏然在风里滑落……

  原来放手,对于他……也很难。

  §亲征

  “宛仪!宛仪!”小九子拉扯着比往常高了八度的嗓音,驱散了罩在我眼前的那片暗黑色睡云。

  “嘘!宛仪午睡的时间……你……”听着外头额真丫头的低声斥着这突然没点规矩的太监。

  这是个慵懒的初夏午后,这宫殿高大的木石结构隔离了外面的灼灼艳阳,给我的卧室留出一片清凉。随着我的起身,软绸的凉被从我身上缓缓滑落,呵……正午的天儿,倒是一滴汗都没有出。

  他们的声音隔着屏风从外室传来,非常清晰。我再没有睡意……那小九子平日里做事向来机灵,会是怎么个重要的事情,让这猴精一样的人此刻也乱了分寸。

  “额真,我起了,让他进来。”

  那小子一进来就在屏风后面跪下:“全公公偷偷叫奴才来通知宛仪的,皇上……皇上”

  他……他怎么了?我心一紧,正在系扣的手抖了起来,在内室时候的小七接手为我系好腰侧的几颗青玉纽扣。

  “皇上怎么了,快说!”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太监紧张的时候居然会结巴呢。

  “皇上……刚刚在南书房掀……掀翻了御案。”

  哦,一向内敛的他很少发这样大的脾气,这么多年能让他不顾颜面形色,情绪外露的事情一只手都能数完。

  “全公公叫你来见我,应该不只是因为御案被翻了吧?”转出屏风,到了外进间,见他额角布满颗颗汗珠,脸色如临难般沮丧。

  我思量着最近还有什么玄烨烦的,俄国?边境之争不是去年就界定解决好了么。

  党争?目前明珠已倒,就是那索额图也自从代表大清去和沙俄谈判去后回来,也发现实力已大不如从前了。在他离京后的那几月,烨儿已经把内阁的“老人”换了个干净。

  现今的朝廷,不管是新人还是旧勋谁不知道当今已经不在有什么明相、索相,不誓死效忠朝廷和皇帝,哪怕你爬得再高,让你从高耸如云端的至高点跌落下来也只是朝夕之间,不过皇帝一个心念而已。

  “漠西蒙古准葛尔部的葛尔丹带兵四万突然渡过乌尔扎河南下,扬言‘借兵俄罗斯,会攻喀尔喀’,此刻已攻至乌珠穆沁,离京城不过数百里!”小九子象憋了好久,此刻一口气说完,倒一点不结巴。

  葛尔丹不是前些儿时发给朝廷的文里还一副忠顺的模样,还给皇帝陛下的文书里说他部与喀尔喀已“尽释前怨,各守地方,休兵罢战”了么,不然天朝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让公主出嫁到草原去。看来,他是对喀尔喀势在必得了,完全不估计天朝的面子,不顾大清皇帝的面子。

  喀尔喀……脑子仿佛缺氧,一秒钟的停顿:“喀尔喀!你说的是喀尔喀!天,我的喜儿……”真真如六月晴空霹雳,腿一软,打了个趔趄。

  “今日的八百里加急还说准葛尔部的骑兵还……还冲散了送嫁的侍卫队,后来喀尔喀的达尔汗亲王和台吉班第的援兵到了,却发现……”他吞了口口水,怯怯地看着我。

  “继续说……”摒住呼吸,我的声音很轻很轻。

  “发现……纯僖公主的骄子车还在,而公主不见了。”他哽咽着出口。

  犹若心里一直紧紧绷着一根无形的铉“铮”地断了,顿时眼前一团黑晕,就要晕厥……

  “全公公叫奴才来还有个原因是……皇上气极,要……亲征!”

  圣驾亲征……是叫小九子搬我来劝阻他的么?他们太高估我了,玄烨做事从小就自有主见,别说是我,老祖宗在世时也不曾阻止过她孙儿什么事,有的只是帮助和支持。

  况且……我咬了下牙,这次他若亲征,我非但不会劝阻,我会……呵呵……誓死追随!

  ***

  康熙二十九年,皇帝下诏亲征。

  公元1690年,七月癸卯,康熙分兵两路:左路由和硕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率领,出古北口;右路由和硕恭亲王常宁为安远大将军率领,简亲王喇布、信郡王鄂扎为副,出喜峰口。玄烨则亲自带兵自统中路军随后压阵指挥,这……就是历史上康熙朝著名的一征。

  七月初秋的草原其实是草原最美的季节,和五年前那次春季的草原之行不一样,现在瞩目望去竟然是彩色的。除了初秋的绿中带金带黄的色调,还有无数斑斓艳丽的野花。或鲜红的、或明黄的是野百合,和雪一样白的是野芍药,簇生着一片一片疯长的似乎野罂粟,串串铃儿般的是铃兰,紫得如烟一般的是紫莞花,躲在一片绿色中像晶莹的星星一样的是癞毛花……

  如此的美景,可我却高兴不起来,拉紧了些身上的披风,虽值七月下旬在京城还算得上是盛夏的天气,而在草原上却是十足十的初秋,颇有几分凉意。

  “出来走走,放宽心,她会没事。”他瞥我一眼,随即拉住我的手,走向前面的那片海一样广阔的大湖。

  三天前,我们的中军抵达博洛和屯(今内蒙古正蓝旗南)驻扎,接连的两天玄烨基本未合眼,一直在帝帷里的中军帐中议事。

  第一天我从太阳初升等到日落,又从月夜等到朝阳……直到……昨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找小九子打听了中军帐中他什么时候有点觐见的间隙,溜进他的中军帐里,“挟持”天子回帐休息。

  跑得快的马吃得也多,这能通宵达旦持续工作的人嘛自然睡得也长,足足睡到今日中午,整一个“对时”。不过……睡得好的人心情也会好,这不,大忙人还有空带我来看这博洛和屯唯一的一个大湖,蒙语里这个湖名就是“大”字,一眼望不到边如海般的名副其实的大湖。

  “是……喜儿有消息了?她在哪里?”

  “常宁的密函里说喜儿不在葛尔丹手里。不过……最近葛尔丹那边据说出现过一队罗刹骑兵队,人数还不少。”

  “啊……那是说喜儿在俄国人手里?”不管在哪,我只希望她平安无事,我巴巴地瞅着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男人。

  他紧紧攥着我的手,眼里闪着凌厉:“无论是谁,抓走喜儿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要挟我多个和谈的退路罢了。”

  他说的意思是……喜儿被人抓走做人质了?我瞪圆了眼看向他……

  “不管是俄国人还是葛尔丹,他们应该都没胆子敢伤喜儿分毫也不可能蠢得去动这个对他们来说最值钱的‘退路’,否则……”他眯起了眼,眼中那一抹嗜血的光芒稍纵即逝。

  他刚刚说是常宁的密函……常宁率右路军先行数日出古北口先接触葛尔丹,最近几日传到中军帐中的接连都是败绩。斜眼觑他,按照这人性子铁定不会自己兄弟吃了败仗还面色如常,难道这几日的遭遇战只是皇帝陛下的第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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