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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他不禁沮丧,挥手道:“走走,回府去!”

  侍从忙应了,一边跟在他后面急急往贺王府行去,一边往慕北湮出现的方向看去,忍不住问道:“那边……有什么样的小娘子?很漂亮?比花月楼的傅姑娘还漂亮?”

  慕北湮待下人素来没什么架子,闻言便问:“什么小娘子?”

  侍从道:“不是说你半途遇到什么美貌小娘子,所以丢下靳总管不管,跟着那小娘子跑了?”

  慕北湮暗暗将那个杀千刀的景辞诅咒了千遍万遍,却也万万不肯说出这夜之狼狈难堪,只得道:“嗯,那小娘子挺有味道,有味道……”

  侍从这才点头,却又不由地揉鼻子,“哪里来的臭味?”

  另一名侍卫终于也道:“是臭,好臭,好像是……”

  慕北湮瞪他们一眼,“是什么?”

  “是小王爷身上传来的……”

  “呸,我刚不是说了吗?那小娘子有味道,有味道……有狐臭啊,真他妈熏死老子了!”

  “那小王爷干嘛还追着跑……”

  “人长得漂亮呀!大眼睛高鼻子,樱桃小嘴儿……”

  慕北湮说着,嗅了嗅自己的衣衫,忍不住奔到路边,弯腰大吐。

  臭成这样子,他三五天都别想好好吃饭了。

  侍从一旁看着,又是纳罕,又是佩服。

  他们家小贺王爷就是吐光了隔夜饭,也不愿错过有味道的小娘子,果然口味独特,与众不同,堪称天下第一风流公子,举世无双。

  ***

  返回县衙时,景辞一路并不安生。

  知夏姑姑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已经阴沉得快要倾下暴风雨。她道:“我以为那小贺王爷得罪了你……弄了半天,你还是为了那个小贱人?你这一世在她手中吃的亏还不够多?好容易在燕国捡回的一条命,打算葬送在梁国?”

  景辞缓缓向前走着,并不说话。

  他的双足不利于行,但今日所做之事也不便让人知晓,一路行走,难免吃力。若是听着知夏姑姑的言语,更觉一步一步迈得沉重。

  知夏姑姑道:“你化名景知晚,知晚,无非知晓风眠晚那小贱人的本性而已!她空有一副美人皮相,实则毒如蛇蝎。你细想她种种行径!恩将仇报、鲜廉寡耻!若非你侥幸逃出一条命来,她此刻早已嫁作他人妇,踏在你尸骨上享她一世的荣华富贵!你居然还敢记挂着她!”

  景辞眸光飘忽,声音寡淡如水,“姑姑,如今这世上,已没有风眠晚,只有阿原。”

  知夏姑姑冷笑,“阿原?你以为让她失去记忆,便能是由你涂抹的白纸?也不想想,当年你执意留下的那个女婴,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张白纸,你教她识文习字,教她练剑驯鹰,将她看得命根子般宝贵,最后她给你的是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善良,她居然没有立刻取你性命,而是断了你双足,留你拖着重伤之躯,赤手空拳在荒山里对群狼和野兽?”

  景辞眼底仿佛又映入了当日漫无边际的黑。

  黑夜里,殷红的鲜血在流淌,布条绑得再紧也无法阻止生命和体力随之流失。不远处,狼群如影随形,绿荧荧的眼睛在黑暗里幽幽闪亮,不时发出闻得浓重血腥后的兴奋嘶吼……

  他曾是它们最勇猛的对手,但终将是它们最可口的美食……

  狼的爪牙在他体力耗尽后,竟能如此轻易地扎入皮肤。

  他一直以为他会是狩猎者。

  但终究他成了猎物,被设定好折断双足、受尽折磨而死的猎物……

  ***

  春末的沁河,阳光明灿,却意外地失去了热度。

  景辞轻抱着肩,仿佛又是人在地狱般的阴冷和痛楚。

  知夏姑姑继续在说道:“你以为她现在换了个名字,换了个性情出现在你跟前,就真的是另一个人了?看看这几个月,她又学坏了多少?比之前更不像话,想害起你来只怕更加得心应手!”

  景辞终于开口,“姑姑,你想太多了……”

  知夏姑姑道:“我想多了吗?你明明和先前一样待她,看她爱吃什么,早早为她烹煮;看她想做什么,也不劳她出手,抢先替她做上……这不都是你从前干的事儿?”

  景辞慢条斯理道:“那又如何?若不让她如先前那般恋上我,我又怎能将她施予我的,一一还给她?”

  知夏姑姑正气势汹汹,忽听得这句话,所有怒意顿时被生生地压下。她愣愣地看着他,声音微哑,“她……还会恋上你吗?”

  景辞淡淡道:“她来了。”

  “嗯?”

  知夏姑姑不解抬头,正见那边阿原带着小鹿东张西望地一路走过来。忽一眼看到景辞,阿原的眼睛立刻亮了。

  “阿辞!”

  她奔过来,背后的阳光染着她秀致的轮廓,连绾起的发髻都散着璀璨的明光。虽是男装打扮,可她奔向他时,并不失女儿家的明媚和剔透。

  景辞站定,待她赶到跟前,才微笑问道:“找我?又有案子?”

  阿原摇头,却又忍不住捧腹大笑,“你最好暂时别回衙门。李大人已经疯了,气疯了!”

  “哦?”景辞低头沉吟,然后眉峰一挑,“莫非贺王前去带走了靳大德?”

  阿原惊异,“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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