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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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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一停,他又说:“我只记得那一年,我的亲生母亲不要我,亲生父亲也不要我。您虽然将我留在您房中,但我知道,您也是不想要我的。在我像个游魂般哭着在家中乱撞时,只有她张开怀抱抱过了我。” 我有些痛惜地看着他,说:“忘了吧。” “如果忘不了呢?”他低着头说。 “忘不了也要忘。” 他忽然笑起来,将头转向我:“还记得以前您给我讲的故事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呆问:“什么故事?” “那一年您教我读书认字时,给我讲过不少故事,您给我讲过一个蛇妖的故事。您说两个蛇妖,修炼了千年,是为了和一个普通男子相爱。” 他静静回忆着,眼中又泛起暖暖的温情。 我安静地看他,等他说下去。 “我记得您说过,她们这样子的妖,可以上天入地,可以长生不死,可是这些对她们来说,恐怕都不是最重要的吧。最重要的,还是人间的感情吧。” “你可以这样认为。” “那么,”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眼中一下子充满忧伤,“她们无所不能,却还要苦苦修炼,只是为了像人一样去爱。这样说来,爱应该是很好很好的东西。为什么能够轻易拥有爱的人,却总是想着要将它忘记?” 我一下子怔住,顿时失去了所有言语。只有心里的悲伤渐渐泛上来,随着满江日光一同流淌。 人这一辈子,能够拥有的实在太少,需要忘记的又实在太多。 灾难过去,连绵的丘陵间平添了多少密密满满的墓冢,埋葬了多少梦想。我们可怜他们,却不知道他们是否在同样可怜着我们。 人世间有太多的苦难,但活着的人,也只能承受。 为了尽量弥补灾难所带来的损失,孙权下令将士屯田养息,并且定期亲自带了孙登一同出城与军民一起耕作。陆逊也屯军在武昌城外开荒。而骆统也被派往濡须驻守安抚百姓。 临上任前,他来向我辞行。他从陆逊军中来,又为我带来了他的消息。我安静地听他说着,心里清楚,下一次,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得到关于他的消息了。 他看穿我的心思,对我说:“想见的话,就去见见他吧。见一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说:“就算见了面,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笑起来,说:“以后可没人替你做传话筒了。” 我说:“是啊。” 他又看看我,却说:“你可以写信给他。“ 我笑起来:“才不要。我的字很难看。不要让他笑话。” 这倒是实话。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我竟一直不曾习惯握毛笔。写出来的繁笔字也依旧是错漏百出。 他也笑起来,然后看看天,说:“该走了。” “公绪,”我突然叫住他,人颤抖着问,“那件事……延儿的事……过去后,他是否恢复了心情?” “是否恢复心情,我不知道,”他垂下眼,轻轻地说,“我只知道他每天从清晨一直工作到深夜,虽然言笑如常,但只要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就会发呆。他每天只吃很少的东西,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关上房门,在房里一呆就是几个时辰,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却再没说什么,叹口气,转身走了。 然后我慢慢地走回去,走进院门口,看见孙和站在门后,一直凝视着我。 我却没有搭理他的心情,只是从他身旁走过。 “你为什么爱上别的男人?”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愕然站住,回过身看着他。 “我哪里有爱上别的男人。”我胡乱地应着。 “你撒谎,”他逼视我的眼睛,咄咄说道,“我看见你站在门口和那个男人说话,我分明看见你眼中的泪水。” 停一停,他又说:“你是我们孙家的女人,你为什么要为其他男人流泪?” 我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发现手中果然潮湿一片。却终于无法说什么,只是转身欲走。 “你不要做对我们不忠的事,否则我会杀了他。”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阴沉。 除夕那一夜,下起了鹅毛大雪。他们都说,下这样大的雪,第二年一定是个好年。 对着漫天雪花,我也这样祈祷。我不再为自己奢求什么,只希望我爱的人们,都能过得平安、快乐。 第二天一早,我听见门下风铃响,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是厚厚的积雪,积雪之上,茹一袭红衣,微笑着站在那里看着我。 “新年好。”她说。 我吸一口气,有些不可置信地迟疑着答道:“……新年好。” 她走上来抱住我,体温透过我的衣衫传入我的怀。她轻声在我耳边说:“新年要快乐。” 我暖暖地笑道:“你也是。” 然后我放开她,将她看了又看。她的面容衬着积雪倒影的白光,显得愈发平静、端庄。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我过年前就来了武昌,”她笑意盈盈,“和伯言一起过的年。本来要拖他一起来和你拜年的,他非说有事。你不怪我们吧?” “不怪,不怪。”我一迭声地说,我是真的高兴。 却还是忍不住又问道:“……那么,你们之间没事了?”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却转头去望树上的冰雪,笑容敛去,良久,轻轻说:“有一天晚上,我梦见公瑾了。” 我拉住她的手,安静地等她说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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