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飘香(45)

四五

　　“原来是那个痨病鬼的丫头。送东西？哼，谁要他的东西了，没来由地过了晦气。难道去一趟京城就了不起了？我要的话，自然会亲自去京城买。”

　　叶薰哑然，他好歹是你的兄长吧，就算你不知道什么叫兄友弟恭，也不能当着这么多随从的面……她偷偷瞟了一眼，却见那些随从均是神色如常，似乎这样苛刻尖酸的讥讽嘲笑已经听得太多了。

　　丹凤明眸在阳光下宛如璀璨的宝石潋滟生辉，少年眼角眉梢满是不屑傲气，“喂，那个鬼上身的痨病药罐子还没有死吗？”

　　叶薰三人谁都没有回答。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三个哑巴。”沈归曦兴致似乎上来了，走到三人面前提高了声音问道。

　　叶薰这才想起她们的发言人青涟不在身边。雁秋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脸色苍白，举止僵硬，手脚还在打哆嗦。而本来最爱出风头的金菱，此时也不停地往叶薰身后瑟缩，竭力想离那只龇牙咧嘴的狗远一些。

　　叶薰低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藏獒血红色的双目。强忍住后退的冲动，她移开视线回道：“归暮少爷一切尚好，多谢二少爷挂心。”

　　“你们是新来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看清楚三人的相貌，沈归曦用鞭子轻轻敲击着手心，问道。

　　“正是。”叶薰现在只希望这位小少爷能尽快放他们离开，离这只狗越远越好。

　　“长得倒是不错，比那个青涟强了不少。”沈归曦一边说着，一边围着三人转了一圈。

　　靠，你当是在动物园看熊猫啊。叶薰低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满是不忿。

　　“那家伙整天跟一群女人混在一起，难怪自己也是个娘娘腔，连走一步路都要喘三声。”转完一圈之后，沈归曦总结陈词似的说道。

　　真不知道沈夫人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叶薰暗暗摇摇头，这种人长大了多半是纨绔子弟败家子，白白浪费了这副好相貌。算了，自己可没有替沈家操心这个的义务。“少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告退了。”她向后退了一步，躬身冷淡地说道。

　　“这么急着走啊……”沈归曦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好吧，想走就走吧。”

　　叶薰几人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他眼神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金菱和雁秋如蒙大赦，快步向前走去。叶薰行了个礼，转身跟上。

　　刚走了没两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哨音。紧接着，锁链声合着尖锐的狗吠咆哮声刺入耳膜。

　　叶薰不敢置信地回头，视线瞬间被一个夹着腥气的黑影挡住了。一阵天旋地转，叶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还没有回过神，感觉一股充满血腥味的热气直扑鼻端，低沉的咆哮声贴近耳畔，那只藏獒扑到了她身上。藏獒凶戾的眼睛布满了血色，死死盯着爪下的猎物，近在咫尺的森森白牙闪动着锐利的光。

　　上面重重的压力让叶薰几乎无法呼吸，而后背因为跌倒被砂石磨砺的剧痛一波波传来，这一切的痛苦都转化为深深的恐惧从心底最深处肆意蔓延而上。叶薰使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推开那张血盆大口，一连串腥臭的唾液滴到她脸上。

　　沈归曦和一众随从笑嘻嘻地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对他们，尤其对这位悠闲的少爷来说，这确实是一场闹剧，恰到好处地填补了今天打猎不成所带来的懊恼。

　　叶薰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金菱和雁秋惊恐凄厉的尖叫声和身后沈归曦的嬉笑声混合在一起，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大脑里一片空白。

　　挣扎间，叶薰触到了自己的腰部，一点儿坚硬冰冷的感觉顺着她的指尖蔓延，缺氧窒息的大脑中瞬间窜入一线清明。她鬼使神差地抽出藏在腰间的短刃，用尽全身力气向压在她身上的庞然大物捅去。

　　一声尖锐凄厉的嚎叫响起，震得叶薰险些昏过去。巨犬猛地直立，两条粗壮的前腿发疯似的向空中乱划，温热的血从它腹部喷涌而出，溅了叶薰满头满脸。叶薰本能地向后一翻，堪堪避开了藏獒最后的反扑。

　　惊天动地的咆哮之后，藏獒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围观的众人目瞪口呆。一道影子飞快地掠到藏獒身边，正是狗的主人沈归曦。他气急败坏俯下身子观察爱犬。

　　叶薰那一刀正扎在要害上，也许是危急时刻人的力气格外大，那把短刃竟然被叶薰生生扎入没尾，连握柄都看不见了，只余下一个血洞不停地向外喷涌着鲜血。

　　沈归曦的脸色顿时变了，回头瞪着叶薰，眼中满是阴森的寒意，“你这个贱丫头，竟然杀了我的骠骑将军!”

　　脱离危险的叶薰正要挣扎着爬起来，冷不丁胸口一堵，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身体失去平衡，飞了出去。直到重重地摔到地上，叶薰才明白自己被沈归曦狠狠地踹了一脚。麻木过后，剧痛在胸口炸裂开，叶薰直疼得呼吸停滞，险些晕倒过去。

　　沈归曦犹自不解恨，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下去。

　　眼看鞭子劈头盖脸抽下来，叶薰伸手一挡，胳膊上窜起火辣辣的剧痛。

　　沈归曦还要再打，却凭空伸出一只手，把鞭梢紧紧攥住了。

　　“归曦少爷，叶薰好歹是我们兰蔷园的人，虽然不知她何处得罪了少爷，但还是应该由我们兰蔷园来发落才对吧。”是匆匆赶过来的青涟。她一手握住鞭子，语气平静，平凡无奇的脸上带着格外的严肃。

　　“滚开！”沈归曦气急败坏地冲她喝道，一边用力想把鞭子抽出来，可鞭子被青涟牢牢拽住，纹丝不动。

　　沈归曦越发恼火，却也知道万总管专门指派青涟服侍沈归暮，就是因为她谨慎细心，武功也好。她来了，那么他想要再私自出气是不可能了。当即撤回鞭子，喝道：“你们兰蔷园的人杀了我的骠骑将军，你说怎么赔吧？”

　　骠骑将军，怎么不叫靖北将军算了，叶薰恨恨地想。胳膊上和后背的伤口疼得钻心。劫后余生的雁秋金菱两人上前扶起她。

　　青涟看着地上藏獒的尸体，皱起了眉头。她与万总管商议完一些杂事，返回兰蔷园就听说二少爷今天因为弓弦折断，没有打成猎，已经回来了。她放心不下，连忙赶过来看看，谁知还是来晚了。

　　“少爷，不过一只狗而已……”青涟蹙眉说道。

　　“就算是一只狗，也是我翰碧园的狗，由得你们想杀就杀吗？”

　　“若不是刚才少爷您纵狗去咬人，叶薰会杀它吗？”青涟正色辩白道。

　　“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了？”沈归曦冷笑着反问道。

　　“奴婢不敢。”青涟躬身道，神色却不见一丝退让，“只是是非曲直、缘由因果尽在人心，这园子里也不是只有一双眼。”

　　“哼。”沈归曦愤愤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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