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飘香(23)

二三

　　“就在前面不远，我知道。”眼看就要抵达目的地，萧若宸也精神起来，领着叶薰向前走去。

　　这里是离京城不远的奉贤县，也算是京畿一部分，杜献唯的祖宅就坐落在这里。如今这座府邸是由杜夫人，也就是萧家那位嫁到杜家的女儿执掌门户。姐弟两人准备先去拜见这位杜夫人。

　　京畿重地，虽是一县，繁华也远胜边远城市。街道两边各种店铺鳞次栉比，货物琳琅满目，叫卖声吆喝声响彻街市，风味小吃的香气回荡在空气里，与马车带起的烟尘气息混合成一种特有的热闹。

　　拐过一条街道，就是杜家府邸了。两人快步转过街角，待看清眼前的情形，却大吃一惊，脚下齐齐一顿。

　　这是怎么了？叶薰惊疑地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几乎把整条街道都填满了。骚动的中心就是杜家府邸，难道是杜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着急地想从人群里挤进去，可整个街道都被堵得水泄不通，没有一丝空隙。她踮起脚，可惜先天条件不足，人长得矮，再怎么跳脚都没用。

　　无奈之下，叶薰拉住身边的一个穿青花布裙的矮胖中年女子问道：“大娘，您可知这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青裙妇人也是在这里看热闹的，头也不回，随口说道：“好像是要抄家，来了不少官爷呢。”

　　抄家？

　　叶薰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继续问，旁边的萧若宸变了脸色，一个箭步蹿上来，猛地扯住那个青裙妇人的衣袖，急声问道：“抄家？怎么会抄家？为什么？什么罪名？！”

　　那个妇人毫无防备，被扯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待回过头，脸上已现了怒容，“你是哪家的……”

　　叶薰连忙上前拉开萧若宸赔笑道：“是舍弟心急了，请大娘莫怪。”

　　那青裙妇人这才悻悻然收了怒色。

　　这场微小的风波引来旁边不少人注目，“你们跟这家人有什么关系吗？这么心急火燎。”一个路人忍不住问道。

　　一句话出口，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众人看清了他们的容貌，都愣了愣，忍不住心里暗赞，好俊俏齐整的孩子啊。虽然衣着简陋了些，可这般的容色气度，难道真与这家人有关？

　　察觉到身边疑惑的目光，叶薰暗叫一声不好，脸上却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来，“前几天这家当差的那位王大爷赊了我们店里十余匹布料，都是爹爹新近从南边进来的新花色，说好今天来收账的。可是……怎么变成这副情形了，这账可如何是好？”一边说着，叶薰心急如焚似的向杜家大门遥看了一眼。

　　众人恍然大悟，看着姐弟两人，尤其是弟弟那苍白的脸色，倒忍不住有些同情起来。十余匹布料钱可不是什么小数目，看眼前这光景，可怜这笔账只怕是要打水漂了。

　　“小妹妹，你先不要着急。”那青裙妇人看叶薰虽衣衫粗陋，但人生得清秀可人，神态也恭谨，语气放缓安慰道，“这家人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还说不准，指不定牵连不到全家，也许还能够讨回来呢。”

　　“多谢大娘了。”叶薰满含感激地点点头，又打听道，“这家究竟是怎么了？不是听说这位杜家的老爷是当御医的吗？怎么会犯了罪？”

　　“可不是吗？听说还是御医里头最大的一个，叫什么院首啥的，官大得很呢。”旁边有一人插嘴说道。

　　“嘿，当御医给宫里头的那些达官贵人们看病，说着是风光，其实可不安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大祸临头呢。”另一个人指了指早已被人群挡住的大门，“就像眼前这一位吧，虽说还不知道是啥罪名，但依我看啊，多半是给哪位贵人看病看岔了。”

　　“有道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伴君如伴虎啊……”

　　“可不是嘛，连睿国公萧家都倒了，满门抄斩呢，这几天午门菜市口那边全是斩首的人……”

　　“啧啧，那人头砍得啊，听说那一片儿，地上的血都洗不干净了。嘿，相比之下，一个小小的御医算什么啊。”

　　“就是啊，富贵人家也有富贵人家的苦呢，一旦犯了事，还不如我们老百姓……”

　　……

　　睿国公萧家都倒了！这句话恍如晴天霹雳，激灵灵打入了叶薰耳朵，震得她头昏目眩。萧家满门抄斩？怎么可能？就算是萧国公遇害了，但也是死于自然灾害，怎么会连累家人……

　　叶薰正想上前问明情况，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身边的萧若宸身体晃了晃，脸色已是铁青。她顾不得详细打听，连忙转过身拉住他的手，领着他向人群外挤去。身后纷纷扬扬的议论声继续传入耳中。

　　“对了，这家的夫人不就是那位睿国公萧家的什么闺女吗？我记得嫁过来的时候可风光了……”

　　“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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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关我们老百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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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那个萧仁被列出了几十条大罪啊，没想到是这么罪大恶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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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若宸浑浑噩噩地被叶薰拉扯着出了人群。身后那些不断传来的嘈杂声仿佛化作了亘古的魔咒，不停地盘旋在他的耳边，尖叫着、撕咬着、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全身如坠冰窖般寒冷。睿国公萧家……倒了……菜市口……满门抄斩……血迹……这一连串的字符化作沉重的枷锁罩住了他。直到对上叶薰满是担忧的眼神，他才清明了些，像是要摆脱那深深的恐惧一般，抓紧叶薰的手，勉强笑道：“姐，我没事，你别紧张。我就是有点儿难受……胸口堵得厉害……”他的嘴角竭力上扬，想要勾画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可笑意到了唇边却破碎不堪。

　　“我知道，我知道。”叶薰轻声说着，伸手抚过他的脸颊，像是要把他那伤心的表情抹去。她把他揽进怀里，抱住他向路边走去。

　　夕阳已经缓缓沉下，嫣红的晚霞蒙上了一层灰幕，形成近乎诡异的暗红。叶薰的心情像被这晦暗沉闷的色调感染了一般。她看着眼前的少年，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明知道他正在下坠，却不知该如何拉住他，挽救他。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在喧嚣吵闹的大街上，快要融为一体的两个影子却是出奇的孤寂寥落。

　　前路未明，暮色正深。

　　靖北将军府里，一个精明干练的男子快步走近书房，还没有抬手敲门，屋里已经传来沈涯平淡的声音，“进来吧。”

　　男子依言步入书房。

　　“怎么样，招认了吗？”沈涯抬头沉声问道。他正坐在书案后查看一封书信，神色间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疲惫。

　　“杜献唯已经招认萧皇后命他暗中下毒谋害贵妃娘娘和刘娴妃、陈贵嫔皇嗣的罪行了。”男子躬身行礼，起身回禀道。声音略带沙哑，正是叶薰两人上次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个领头的黑衣人，他是沈涯的心腹亲信郑擎。

　　“嗯。”沈涯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书信，沉吟了片刻又问道，“那太后那里呢？”

　　“贵妃娘娘已传来消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郑擎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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