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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四.

  泠玉池的水在清晨的光辉里透明如白玉。寒气给人带来一丝清爽的感觉,让我眼看着水面上缓缓腾起无数花瓣,凌空飞舞,也不觉得这是梦。

  我临风站着,素色衣裙如蝶翼般飞舞,只是定定地看着前方。一个人影从花雨中走出来,身上带着独特的香气,隐隐有些似曾相识。熹光照在她脸上,我这才看清了她的脸庞,就如一道强光直射入眼,让我倒抽了一口气。

  这样的倾城美貌,任谁看了,都会有这样惊艳的感觉吧。这个女子杏眼樱唇,尖尖的下巴我见犹怜,双鬟临风,袖带翩然,皮肤白皙如玉,没有半点瑕疵,只如九天仙女下凡尘。——其实这副容颜我曾见过的,就在兰陵王的洛水沁云居。她的雕像那么逼真,却也描摹不出她真人美丽的十分之一。

  “萧洛云?”我轻声叫她,带着一丝疑问。不明白她何以会大费周章地约我这个毫无相干的人见面。她在信里约我来此见面,看到落款的时候我还有些吃惊,不明白这个与我素昧平生的倾城美女为什么会想见我。“你找我,有何贵干?”

  ……是因为兰陵王么?他早已经选择了她啊,并且今生不会再爱上除她以外的人,她还有什么必要来看我这个被摒弃了的人呢?

  “元清锁是么?很多人告诉我,你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乖巧伶俐。”萧洛云和善地看着我,美丽脸庞细看之下有几分憔悴。

  我淡淡一笑,或许潜意识里仍是对她有种莫名的敌意,说,“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恭维的话么?”

  萧洛云也不恼,定定看我片刻,表情忽然变得柔弱而哀伤,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就算为了长恭吧,请你听完我说的话。”

  她这样一说,我反倒有些内疚,叹口气轻声道,“你说吧。”

  萧洛云扬起手臂,一串花瓣绕着她的手腕飞舞数圈,就像七彩的蝴蝶,她用苦涩的神情看着我,说,“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与长恭,其实都不是凡人。”

  我一愣,只听她又说,“我的母亲是花妖,长恭的母亲是月神,她们曾经是一同修炼的姐妹,在我们未出生时就定下盟约,要让我们永生永世地在一起。”

  历史上关于兰陵王母亲的来历一直是个谜,我有些惊怔地看着萧洛云,在心里思忖着她的话的可信度。

  “长恭是半神之子,他的能力在早年时并未显露出来。而我却有操控百花的能力,被天罗地宫认定是半妖之子,追捕了许多年。为了不连累长恭,我几乎逃到天涯海角,可是最后还是被天罗地宫的人捉住。——也就是与你一同被关在牢里那一次。”萧洛云伸手将衣领拉低,露出一道蜿蜒丑陋的伤口,与她白皙无暇的肌肤反差鲜明,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抚摸着那道疤痕说,“清锁,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如今,我体内的花晶雪魄已经被天罗地宫的人拿走了,现在他们又抓了长恭……很快,他就会承受与我一样的苦楚。……清锁,我知道离觞剑在你手里,求你跟我一起去救他,可以么?”

  我怔怔地看她片刻,说,“花晶雪魄是什么?天罗地宫的人要它做什么?兰陵王不是很厉害么?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他们制住?”我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可是也就在此刻我才发觉,原来有关兰陵王的消息,还是会让我在一瞬间慌乱起来。

  “长恭体内有比我的花晶雪魄更有力量的月晶雪魄,传说这两块雪魄的能量可以帮天罗地宫唤醒沉睡的主人。……长恭为了保住金墉城,已经耗费了半生的功力,如今又落到天无四尊中最乖戾的诸葛无雪手里,根本没有活路了。”萧洛云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说,“清锁,你爱过长恭的不是么?我听说你体内有桃花仙子的功力,而今离觞剑又在你手里,如果你肯跟我一起去救他的话,也许……”

  爱过,又如何呢?现在我已经是宇文邕的人了,那段感情曾经伤我至深,如今也已时过境迁,如何能再回头呢?我不知从哪里来的愤怒,一把甩开她的手,说,“我为什么要去救他?你们的死活又与我何干?那时他只想着救你,将我的死活弃之不顾,我还傻傻地在等着他,傻傻地以为他会来……”我心头一酸,说,“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只想做好自己的本分。我贸然跟你走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夫君要怎么办?”

  其实以我的性格,无论何时何地,听说兰陵王有危险本都会义无反顾地去救他。可是如今,眼前这个女子让我自惭形秽,如果说她与兰陵王才是天生的一对眷侣,为什么他们的故事里总要牵扯进我?我如果去为他披荆斩棘,生死未卜,这又让宇文邕情何以堪呢?

  一阵短暂的沉默。天色渐渐亮了,泠玉池的水反射着日出的暖光,散发出瑰丽的橘色。

  萧洛云静静地看了我良久,说,“清锁,我的确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长恭他心里真的有你。他曾经因为误以为你死了而露出绝望的表情,也曾在听说你在司空府出现之后不顾一切地闯入周国。他看到活生生的你,便觉得安心,安心到可以回到我身边,并在某个午夜,拥着我叫出你的名字……或许这一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不动声色地听着,双手却紧紧握起,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心中波涛汹涌,带着一丝莫名的哀伤,摇着头说,“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萧洛云淡淡一笑,那笑容虽然凄清在她脸上却别有一番美艳,说,“这些原本我都不敢说的,因为我怕你会重新回到他身边。不过现在,也都无所谓了。反正长恭命不久矣,我失去了花晶雪魄,如今全靠母亲留给我的血液撑着,而后也会随他去的……”

  我不忍再听,从袖子里抽出离觞剑,往地上一甩,说,“这把剑你拿走吧。但是我是不会跟你去的。”说着我转身要走,哪知眼前银光一闪,离觞剑竟似有生命般又飞回到我手上。我一愣,转头却见萧洛云已经跪在我面前,说,“清锁,算我求你。离觞剑是神物,它既认定了你就说明你用驾驭它的能力……我答应你,救出长恭之后我就离开他,让他跟你在一起,好不好?”萧洛云扯着我的裙角,神色凄然。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心中一时百转千回,最终还是不忍,俯身扶起她,说,“我元清锁不是那样的人。好吧,我答应你跟你去救兰陵王,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下半生你陪他一起度过,给他幸福,不要再让他颠沛流离。”

  ……到底是我曾经深深爱过的人啊。如何能真的无动于衷呢?纵使我自私,不愿节外生枝破坏现有的生活,可是在我最隐秘的内心里,其实早已经做了这个决定。

  多情却似总无情,惟觉尊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或许我元清锁今生注定是要这样吧。为他人作嫁衣裳,替人垂泪到天明。想起兰陵王倾城绝代的脸庞,想起他为我系起兰花手帕时温柔的表情,想起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一切……心还是会隐隐作痛,悲伤也恍若隔世。

  五.

  临走的时候,我没有跟宇文邕告别。他只以为我是要回司空府,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我就可以重返皇宫。那时正是正午,阳光明媚,他用午休的时间来明月轩看我。房间里熏香袅袅,仿佛融化了日光。

  我将牛角梳放到他怀里,说,“你不是说过,这把梳子上有我的味道,将它带在身边,就好像我在身边一样。”

  宇文邕一手环住我的腰,坏笑着说,“但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真真切切地拥你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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