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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刘白玉，就是那资助刘歇的族叔的孙女。 　　刘歇飞黄腾达以后，家乡的刘氏家族反而衰落起来。刘歇和其余刘氏族人都断了干系，唯独收养了这个无父无母的刘白玉，直至今日。 　　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辛酸往事，金凤对这句话谨记在心。是以她在去见刘白玉之前，心中十分忐忑。然而当她见到刘白玉的那一刻，她恍惚得完全忘记了自己心中的忐忑。 　　刘白玉住在窥竹院，正是取自“竹中窥落日”，大气中还带着些小心肠。 　　金凤踏进门的时候，正看见刘白玉剪了一枝月桂，往一个玉净瓶里插。纸窗上映着浅淡的桂枝影子，这情形好看得不像话。 　　刘白玉插好月桂，回头看住金凤盈盈一笑，便似满山的桃花都开了一回，又落了一回。 　　金凤霎时明白了六夫人那句“红颜薄命”是什么意思。 　　“红颜薄命”说的正是刘白玉。这样白玉雕成的小美人，却生生地被一个小黑胖挤下了皇后宝座。薄命啊薄命…… 　　“妹妹来了。”刘白玉上来拉住金凤的手，声音软软的煞是好听。 　　“妹妹？” 　　“可不是。我是壬辰年腊月初七生的，妹妹是腊月初九生的，刚巧差了这么两天。” 　　“难为姐姐记得这样清楚。”金凤讷讷地道。 　　只差两天啊，怎么生下来竟是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金凤心里在淌血。 　　若是在往常，金凤看到什么风流出挑的人物，也会想显示一两点自己的长处，好跟对方比上一比。可是遇上刘白玉，金凤只消一眼，就已心灰意冷。 　　“妹妹在卧梅院里可还住得习惯？卧梅院什么都好，就是过了晌午就晒得难受。今后一过午，妹妹便可以到我这里来，下下棋什么的。”刘白玉说到这里，轻轻用素白的帕子捂了唇，娇笑道，“看我，都忘了。妹妹在卧梅院里，也住不了多久的。” 　　金凤见刘白玉秀丽的眸子在自己身上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忽然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 　　回到卧梅院，金凤还有点晕晕的。一个小丫头绞了帕子上来给金凤净脸，金凤木头人一样任她擦拭。 　　擦到一半，金凤忽然道：“你说，我能不能不当这个皇后？” 　　小丫头的动作停下来，室内瞬间寂静无声。然后小丫头尖叫一声扔了帕子，扑通跪倒在地，一室的丫头、婆子也都跟着支楞楞跪了一地。 　　金凤被这阵势惊住了，她觉得有乌鸦在这些跪着的人头上飞来……飞去……飞来……飞去……“我……我不过随便说说……”她舔舔嘴唇。 　　“随便说说”事件过后不过一刻钟，刘大夫人便沉着脸赶到卧梅院来了。 　　丫头、婆子于是又跪了一地。 　　“这样的话，随便说说也是不可以的。”大夫人的话语轻飘飘从口里出来，到了金凤面前却掷地有声。 　　金凤唯唯诺诺地点头。 　　大夫人看看金凤的黑胖脸蛋，忽然叹了口气，柔声道：“金凤，后宫之中，比咱们威国公府更需要谨言慎行。你要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自己的身份，懂吗？” 　　这教导对金凤来说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块浮木。她连忙抱住，十分诚心地回视大夫人的双眼，“女儿明白。” 　　大夫人又叹了一口气。 　　所幸的是，小黑胖练就了一身八风吹不动的功夫。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是泰山崩于前而不乱，这让大夫人的心稍微放下了几分。 　　“明日会有教习嬷嬷来教导你宫里的各项规矩，你要认真学，不可马虎，知道吗？”大夫人临走前又嘱咐道。 　　“知道。女儿一定会用心。”金凤心想：自己虽然是个黑胖，可是自己的命，似乎不比红颜厚多少…… 　　对“明日会有教习嬷嬷来教导你宫里的各项规矩”这句话，金凤充满了怨气。实在是因为这句话的表达有着严重的问题，不是“教习嬷嬷”，而是“教习嬷嬷们”。从那天开始，一十二名资深教习嬷嬷由头至脚将可怜的小黑胖敲打了月余，小黑胖敢怒却不敢言。 　　还有三日便要入宫，金凤比刚到威国公府时瘦了一圈，薄薄的一圈。 　　大夫人带了裁缝娘子来给金凤重新量身，怕原先裁制的皇后礼服因这薄薄的一圈变得不合身。 　　裁缝娘子量了一遍又一遍，金凤终于忍不住问：“我腰围少了多少？” 　　裁缝娘子面有难色。 　　“一寸？”金凤大胆猜测。 　　裁缝娘子摇头。 　　“半寸？” 　　裁缝娘子低头。 　　“可有一分？” 　　裁缝娘子深吸了一口气，“奴婢觉得，这礼服还是不改的好……” 　　金凤无语。 　　“另外，剩下的三日娘娘最好在饮食上注意些，以免……” 　　金凤又悲又愤。 　　第二章 一个皇后站起来 　　由威国公府到皇宫正门，鲜花铺地，红缎围路，遍洒铜钱，到处是一片喜庆的景象。据说太后娘娘亲颁了懿旨大赦天下，而百官为了迎接新皇后的到来，在朝阳门外跪拜整整三个时辰。 　　皇家对威国公刘歇的恩宠，不可谓不厚；皇家对威国公刘歇的讨好，不可谓不无奈。总之一句话，册封皇后，排场很大，很大。 　　刘歇说：“从今往后，你就是君，我就是臣了。” 　　金凤望着他言不由衷的眼睛，讪笑一声。 　　刘大夫人说：“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你娘的。” 　　金凤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她想，她娘没人照顾也一直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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