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 上页 下页
四一三


  “你……!”墨兰气急败坏。

  明兰淡然道:“林姨娘教了些什么,观姐姐现下行径,我也能看出些来,无非就是争宠斗艳,整治妾侍,牢牢拿捏夫婿,分宠,挑拨,谄媚……”

  她轻轻笑了一声,“说实话,无怪梁伯母对姐姐不满。林姨娘是什么身份,姐姐又是什么身份,好好一个正房太太偏去学妾侍做派,还想拿这些鬼祟伎俩安身立命。”

  墨兰手指紧紧掐着桌几,哑声道:“不许说我姨娘,她如今已受足了罪!”想起前阵子去庄上看望生母,昔日美貌清丽的林姨娘,如今已成了个粗糙的坏脾气老妪。

  “除了她,还有谁来教我?我不听她,信她,还能怎样?!”

  明兰看着她,摇头道:“孔嬷嬷,祖母,连父亲,也常对我们姊妹训话,可姐姐都没听进去。你的运气差?那大姐姐呢。梁伯母可有算计过姐姐的嫁妆?可有往你屋里塞人?可有刻薄欺侮你的孩儿?哦……我忘了,四姐姐还不曾生养。”

  墨兰满心愤慨懊丧,一时又觉着灰心颓废,只觉自己一生无望,又想去抓破明兰的脸,身子却像定住了般,无法动弹,只能怨毒的瞪着明兰。

  “大姐夫曾说过,四姐夫并非纨绔子弟,不过是年纪轻,好玩乐,心又软,易受挑拨,可骨子却不坏,好好盯着,鼓着劲,会有出息的。”

  明兰回忆华兰的话,轻声道,“即便四姐夫当初宠爱春姨娘,可若姐姐拿出道理来,谆谆劝导夫婿进取,斥责春姨娘的无理取闹。梁伯母还不欢喜坏了,能不给姐姐撑腰?往这条路子上,姐姐倒可以多使些手腕了,四姐夫焉能不听。”

  “可姐姐偏不走正途,去行那歪门左道。为跟姨娘争宠,不住给夫婿弄通房美婢,以图分宠,闹的屋里乌烟瘴气。这几年下来,大姐夫给大姐姐挣下数倍的嫁妆,可四姐夫呢?娶了姐姐后,数年来于仕途上竟无半点进益!我只问姐姐,若梁伯母哪日不测了,你们分家出去,四姐夫可能撑起门户来?”

  明兰缓一口气,深深道:“若我是做娘的,眼看我原先还能调教的儿子,叫儿媳勾引的进取之心全无,整日厮混于花丛中,我能喜欢那儿媳么!”

  在督促夫婿用功奋进这点上,柳氏属于教科书般的典范案例。

  啪,啪,啪——响亮的拍掌声。

  墨兰冷笑着拍掌,大声道:“好,说的好,到底是做了一品夫人的,果然说的头头是道,只叫我这不成器的姐姐,恨不能一头碰死了,再投一次胎的好!妹妹现下飞黄腾达了,也别光顾着讥讽,好歹拉拔姐姐一把呀!”

  望着她那扭曲激烈的面庞,明兰静了好一会儿,忽道:“五姐姐随姐夫赴了外任,四姐姐从来不问,可知他们去哪儿了?”

  墨兰不屑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管哪处犄角旮旯,芝麻绿豆的小吏!”

  “……是泉州。”明兰轻声道,“当年爹爹领咱们住过的地方。五姐夫有本事,自行谋的差事,爹爹不过最后推了一把。”

  说完这句,明兰长出一口气,只道:“我歇的够了,这就去前头告辞,姐姐不必送了,就此别过罢。”说着便下床踩鞋。

  走出门外,小桃紧紧扶着她,嘟囔道:“姑娘也忒好心了,四姑娘哪里配了!您的好言好语,她还当是笑话她呢!”

  明兰揉揉小桃的刘海,微笑道:“傻丫头,有时咱们要做些‘应该’的事,而非‘需要’的事。”就当为梁夫人做件好事罢,她待自己还算不错。

  ……

  墨兰犹自坐在椅中,仿佛无力,脑中一片空白——

  泉州,那是多么好的地方呀。

  空气湿润温暖,到处都是碧粼粼的水塘,映得天光浅蓝明净,鱼米稻香间,悠荡着孩子们稚嫩的歌声,还有从海那边舶运过来西洋货……

  那是她最美好的时光。

  那时,她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生母林氏又那么体面。出门游玩,或见人待客,哪个太太夫人不夸她漂亮,聪明,简直比嫡出的那两个还有大家风范。

  泉州,泉州,文炎敬,父亲的安排……本来,这都是她的。

  一时间,她满心怅然若失。

  §第210回 千里姻缘·上

  永昌侯府的这场分家风波足闹了大半个月,直至梁家大爷二月初回京,一俟往兵部述职毕,他就赶忙回家,先是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嫡母跟前,苦苦哀求原宥,再当着族人的面,痛斥妻子无知顽愚,为增加气氛,还当场扇了梁大奶奶一掌,接着跟三个兄弟痛陈亡父希望手足同心可持续家族发展的美好心愿。

  最后于耆老们欣慰目光中,四兄弟抱头痛哭,梁夫人抽搐嘴角,四个儿媳傻站一旁各自肚肠(到底年轻,表情转换不到位),好戏落幕。

  ……“这么说,不分家了?”明兰啼笑皆非。

  柳氏叹气着点点头,又迟疑道:“六妹妹你说,梁家大爷……真不知大奶奶所为么?”

  不等明兰开口,华兰就轻啐一口,不屑道:“哪能的事,做戏罢了!怪道人皆言梁老大非同一般本事,能屈能伸,精明果决。却不知为何做出这等反复之事,真真可笑!”

  明兰沉吟片刻,小心揣测道:“依我看,梁府大爷原是指着凭功袭爵的,谁知叫当头浇了盆冷水,见此事无望,便生出怨怼之心,又想几个兄弟都少能耐,侯府势力也不如前,还不如自立门户,少些牵连拉扯,便于信中向大奶奶透了分家之意。”

  柳氏和华兰听的点头,催促着明兰继续说。

  “分家之事,本是梁家大爷在失了爵位后,怨愤意气下生出的想头,并未思虑周全。谁知大奶奶见风就是雨,又早存了这个心思,便真真闹起分家来,不曾想……”明兰略带讥讽的笑了下,没再说下去。

  “不曾想,傲气的梁伯母,先前从不在意庶务的,此刻却厉害起来,”华兰笑着接上,“拉上亲戚,壮了声势,说掰起道理——父丧不足百日即议分家,哪儿都打脸的,梁大爷陡觉事情不好,忙悬崖勒马,哼哼,可怜大奶奶的脸哟,叫使了苦肉计!”

  柳氏听这姊妹俩侃侃分析,虽未亲见其中原委,竟和梁二奶奶私底下透露给自己的十中八九,不由暗叹盛家儿女多聪敏伶俐,偏最傻的两个都叫自己摊上,夫婿也就罢了,总算肯听自己的劝,可那嫡亲小姑子……唉。

  既知长兄无义,分家是迟早的事,劝促夫婿上进才是真的,待三年孝期满了,赶紧生个儿子,大局定矣——那万姓妾侍又不能再生了,膝下只一个丫头,再宠爱又有何用,跟她叫什么劲!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

  正回肠百转,苦思头疼之时,却听阵阵孩童般的嬉笑声从外头传进来,原来是明兰叫小桃开了半扇窗,好散散炭气。

  此时尚值寒气料峭,嘉禧居的庭院颇为广阔,绿枝领几个稚龄丫鬟打扫着积雪,地上薄冰未化,女孩们嘻嘻哈哈的顽闹着,或从地上捡薄冰来塞对方领子袖口,或互推着滑来滑去,摇晃着不稳,亏得都穿的暖和圆胖,倒不会伤着,只个个都顽的小脸通红兴奋。

  屋里三人看的有趣,过了片刻,明兰觉着些微冷意,便叫小桃关上窗。

  华兰转回来笑道:“说起来,四弟就是这时候生的,记得那年,我还在院子里顶着风口顽呢,便有人来报‘大姐儿你又多了个弟弟’,我还没多想呢,一旁的奶嬷嬷就唠叨上了,什么‘不可再淘了,要端庄些才好’。”

  明兰半遮着帕子,吃吃笑起来:“我听房妈妈说过的,大姐姐小时候淘的很,老太太和爹爹太太又都宠的紧,舍不得责骂,把老嬷嬷愁的呀……是以家中每多个孩子,她都要这么说上几日,只盼天可怜见,能叫大姐姐忽生出为弟妹以身作则的心来!”

  柳氏听着也笑了:“这可真没想着,大姐姐如今端庄娴雅,相夫教子,外头谁不夸的,真该叫那奶嬷嬷瞧瞧。”

  想起童年幼稚,华兰也是摇头苦笑,“端庄娴雅谈不上。唉,我那嬷嬷原是奶大太太的,又照看我许多年,上了岁数,早些年就回去享儿孙福了。”又指着明兰对柳氏道:“这丫头倒是从小就老实,叫吃就吃,叫睡就睡,从不添乱,不像五妹妹,跟个炮仗似的,没半会儿消停。唉,一眨眼的功夫……”啧啧几声,感叹岁月如梭,又问及长栋婚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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