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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明兰也没歇着,她膝行几步到盛紘跟前,扯着父亲的衣角,眼中泪花一片,凄凄切切道:“我只当姐姐是一时糊涂,怕张扬出去,祖母会怪罪姐姐,女儿便把这件事严严实实的捂在心里,连祖母也没告诉,心想咱们到底是亲骨肉,便是闹了不快,第二日也好了,谁知,谁知……姐姐居然还在背后告我?!”

  明兰一脸伤心欲绝,哭的肝肠欲断,一转头看向墨兰,哀柔的质问道:“四姐姐,四姐姐,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一副被至亲骨肉背叛的痛心模样。

  墨兰有些傻眼,说实话,在比哭和比可怜这两个项目上,她们母女俩还未逢败绩,正在盛府独孤求败之时,忽然遭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明兰一头哭倒在盛紘脚边,哀哀凄凄,盛紘心里疼惜,一把扶起明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回头便指着墨兰,疾言厉色的骂道:“你这孽障!为父平日里何等怜你疼你,你竟如此下作!你妹妹为着全家脸面劝阻了你,便便嫉恨在心,伺机报复,小小年纪,待自家姊妹也这般心肠歹毒,我留你何用!来人呀,去请太太来!”

  王氏正在教如兰看鱼鳞账,如兰没耐性,两次错过便要撂挑子,王氏急了正要骂女儿,谁知喜讯从天而降,她急急赶去书房,只见自家老公铁青着脸,发了狠的痛骂墨兰,一旁还跪着嘤嘤哭泣的林姨娘。

  三言两语弄明白了前因后果,王氏喜不自禁,再看萎到在一旁的明兰已经哭的有些气喘脱力,立刻摆出慈爱嫡母的架势,叫人扶明兰回去歇息。

  后来的事情明兰没机会目击,因为她实在是‘太伤心’了,晚上如兰兴奋的赶来爆料,说墨兰左右两手各被打了三十戒尺,手掌肿的半天高,还被罚禁足半年,然后不许再看那些诗呀词呀的,要把《女诫》和《女则》各抄一百遍。

  本来王氏想搞株连,不过墨兰还算硬气,咬死了说林姨娘也是被蒙蔽了,并不知情,所以林姨娘只被罚了五十戒尺,禁足三个月。

  ……

  “这事你早知道?”好容易休息一天,盛紘被气了个半死,只躺在床上哼哼。

  王氏坐在菱花镜前,小心的涂抹着香蜜,轻松道:“知道,如兰当日便与我说了。”

  “你为何不说我听?!”盛紘怒着捶了捶床板。

  王氏心情大好,特意换上一身全新的绮罗纱衣,水红的苏杭绫罗上绣着葱黄的荷叶蛐蛐,极是精致,她回头一笑道:“我哪敢说那屋里的事儿?老爷可得怨我心眼小,不待见四丫头;我哪敢再自寻没趣!不止我不说,连如儿我也不让说的,免得又叫老爷怪罪。”

  语音拖的长长的,似在戏谑。

  盛紘被噎了一口气,王氏款款起身,坐到床边,笑道:“这回你该知道那四丫头不简单了吧?不是我说,若论心眼,十个如儿加起来也顶不上半个四丫头,可惜喽,心眼不用在正道上!”

  盛紘心里也十分恼怒,转念间道:“老太太也不知道?”

  王氏嗤笑一声,道:“老太太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若是知道了,还能好好的到现在?……啧啧,六丫头倒是个好的,为着怕四丫头面子上不好,连老太太也瞒了;可惜呀,好心当作了驴肝肺,反被咬一口!”

  王氏说着风凉话,心里痛快极了。

  盛紘也叹气了,摇头道:“这是老太太教养的好,那孩子孝顺懂事,厚道淳朴,还知道手足和睦。”说到这里,他忽然坐起身来,恨声道,“不可再叫四丫头与林氏见了,没的学了许多鬼祟伎俩。”

  他不是不知道林姨娘的小动作,碍着恋爱一场,能忍的便容忍些,不能忍的便狠狠斥责一顿,不叫她逾越就是了,一个妾室在内宅扑腾几下,盛紘认为无伤大雅,但是看见自家女儿也这样,他却不乐意了,当下决定要隔开她们母女。

  ……

  “你别哭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都是四姐姐不好,咱们以后不理她了!”

  如兰一分力气没花,白看了一场梦寐以求的白戏,瞧着墨兰被打的哎哎而叫,被盛紘用嫌恶的口气大骂了一顿,开心之余便生出百分耐心,好生劝解此番大功臣,劝了半天,却见明兰还止不住的哭,她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还哭呀!”

  明兰低着头,不住用湿帕子抹眼睛:丫的,品兰寄来的桂花油太给力了!真是不看广告看疗效。

  §第61回 太平岁月

  至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明兰都过的很太平,盛紘很慈祥,王氏很关怀,如兰很热络,盛老太太拧着她的耳朵,笑骂道:“小丫头装神弄鬼!”

  明兰红着脸,扭着手指,不好意思道:“祖母不怪我这般算计?”

  老太太道目光转向窗外,外头满眼的新绿染遍林梢,她只缓缓道:“咱们家算安生的了,你还没见过真正的‘算计’,便烂泥坑的污糟也更干净些。”

  明兰情绪有些低落道:“就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非要一次一次的防着。”

  老太太布满皱纹的嘴角浮出一点笑意:“当然有,端看能不能狠下心。”

  明兰不解的抬头,老太太道,“你爹爹就那么点要求,那边的都几岁了,买个懂风情会诗文的女子来,别让那人生育,就结了。”

  明兰默了一刻,轻叹道:“太太不会肯的;这是拿刀割自己的心。”

  老太太略带讽意的笑道:“那就只能忍了,忍得一时,换得一世;忍过一世,一生平安。”

  “要是忍不过去呢?”

  老太太看了看面色寥落的明兰,淡淡道:“我和你大祖母也都没算计,我是眼高于顶,不屑,她那会儿是心慈手软,不忍,后来,我忍不下去,她忍下去了。”

  明兰沉默着,盛老太太一时痛快换得半生孤苦,满府姓盛的无有一个是她的骨血,大老太太却几十年血泪一朝熬出了头,如今儿孙满堂,安享天年。

  明兰小小的叹了口气,死道友不死贫道,男人该对自己狠一点,女人就该对别人狠一点。

  阳春三月,喜鹊巴住枝头喳喳的叫唤,暖意融融的日子,这几日王氏春风得意。

  先是华兰传出了喜讯,喜脉稳健有力,贺老夫人铁口直断说是个男丁,王氏一边喜极而泣,一边置办了一份厚厚的大礼,请盛老太太替华兰谢过贺老夫人,然后连连往道观寺庙洒银子,被广济寺方丈知道后十分不满,他认为人类对待信仰应该专一,既信佛又信道好比一女侍二夫,是要浸猪笼的!王氏十分忧愁,她始终不知道在人生的旅途中那个神灵出力更多些,要是选择其中一个,另一个恼了怎么办?

  王氏忧愁信仰问题时,林姨娘却一路霉运直黑,因她这次的禁足令被执行的很严格,外头的产业便出了岔子,京城生意不好做,没有后台也撑不起门面来,于是她就拿银子去放了利子钱,结果逼死了人牵连上来,东窗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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