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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侍女的声音,“王爷,宫里有人来了,正在厅里侯着。”

  长恭略带惊讶地挑了挑眉,“宫里的人?”不知为何,她心里又涌起了那种熟悉的不安,抬头望了一眼小铁,却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长恭哥哥,为什么宫里会这个时候派人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没什么,也许皇上忽然想到要我办什么事。”她扯出了一个笑容,起身走出了房门。

  门外细雪霏霏,落在地上却又化了,潮湿的如同眼泪流躺在地面上……

  走到厅里的时候,他看到以前经常来通传消息的王戈已经等在了那里,他的面色十分古怪,在他的身旁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精致得紫金酒壶。

  “王内侍,不知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情?”长恭冲着他笑了笑。

  他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面部表情变幻不停,最终还是说出了他这一生最不想通传的话,“奉皇上旨意,臣来送王爷上路!”

  长恭愣在了那里,内心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无助的孤独感。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她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细细的雪花随着清风飘到了她脸上,她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刺骨的严寒。

  他木然的抬眼望向了那个酒壶,原来里面盛装的往事毒死人的酒。

  “不要!”只听小铁一声大喝,跌跌撞撞得从门外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兰陵王忠谨事上,有大功于社稷……他有什么罪?皇上为什么要杀她!”

  王戈叹了一口气,“兰陵王功劳太大了,正因为如此,皇帝才对他不放心。”

  “长恭哥哥,你去见皇上,你赶紧去见皇上,你不能莫名其妙地喝下这杯酒!”

  “王妃,皇上也不是想见就见的。”王戈似乎有些同情地看着长恭道,“兰陵王,还是满饮此酒吧。皇上有诏,在您死后追封太尉。您是个聪明人,也知道皇上的脾性,总不能拖延迟疑,耽误皇家律法。倘若皇帝发怒,满门遭殃,老弱妇孺不免啊。”

  “长恭哥哥,这杯酒你绝对不能喝!”小铁站起身来,嗖的一声拔出了剑,“王戈,你要是识相就马上离开,不然别怪我手下无情!”

  “小铁,长恭急忙制止了她。

  王戈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王妃,你杀了我也没用……皇上怕你们反抗,已经派禁卫军包围了这里,而且一旦你们反抗,你们就谋反了。”

  “就算有再多的禁卫军,也拦不住兰陵王!”小铁挠道。

  “王爷,一旦被定成谋反之罪,王府里的所有人都要死,包括你三哥一家,而且也会牵连到您的好朋友,比如尚书令大人……:王戈垂下了眼眸,我已经说得太多了,王爷,您该知道怎么做。”

  唱功的瞳孔骤然一缩,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被无情地撕扯了出来,令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长恭哥哥,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们一起闯出去!”小铁此时根本管不了别人,只知道万万不能让长恭饮下毒酒!

  “小铁,别冲动,你过来。”长恭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原有的冷静,示意小铁到自己身边来。

  小铁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的走了过来,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眼圈已经泛红,浑身火烫,五内俱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再晚几天,为什么不能等到恒伽回来……如果恒伽在这里,是不是就会有更好的办法……可是,可是这毕竟是皇上的命令,就算恒伽在,又能怎么样……

  但是,一定不会让长恭死!

  就在她一片混乱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长恭温柔的声音,“看到恒伽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他。还有你告诉他——那个约定,我永远都不会忘。”她惊讶地转头想问什么东西,只觉得脖子后面被人一击,即便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王内侍,你别怪她,他也是因为担心我。”长恭从脖子上解下了恒伽送她的玉佩,轻轻地放在了小铁的手里,又抬眼看了看他,“不过,能不能再稍等片刻,我想用自己的杯子喝这壶酒。”

  王戈面露诧异之色,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片刻之后他看到长恭拿了一个盒子走了出来,一打开来,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双琉璃杯。前尘往事,瞬间掠过心头,在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桃花盛开的下午……

  当时的皇上将这双价值连城的琉璃被赐予了兰陵王,而如今的皇上,赐予兰陵王的确是——一壶毒酒。

  这是不是也是命运弄人……

  长恭镇定自若地执起酒壶,往琉璃杯里注进去,琥珀色得酒水在晶莹剔透的被子里闪耀着致命的光泽。透过那几乎透明的酒水,她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九叔叔正坐在窗前等着她,窗外繁密的细枝将春日的暖阳低低地折射进来,阳光在他的侧脸投下淡淡的朦胧……

  她轻轻笑了起来,眼中的眸光被笑容挤得支离破碎,伸手拿起了琉璃杯低声道:“此酒不能劝客,望你见谅。”说完,她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毒酒入口,咽喉呛痛,和一般的烈酒没有什么两样……原来死亡竟是如此平静的事。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窗外那些在灯笼照耀下飞舞的雪花异常的美丽,橘色的光以及光下橘色的雪,另夜空温柔了不少……朦胧中,仿佛看到了恒伽的身影,耳边还回旋着他的低语,“长恭,这是约定……永远都不能更改的约定。”

  “长……等着我。”

  忽然,很想化身雪花,那时她一定会认清方向,随着清风朝着他的方向飞,潇洒地飘到他的身边。这样她就可以凭借身轻盈盈地沾住他的衣襟,贴近他温暖的心胸,就算瞬间消融也不怕,因为她将融入他温暖的心胸,永远永远。

  所有的意识都在瞬间碎成千片,万片,每片映照着虚幻的微笑,灰飞烟灭,永远地——沉入黑暗。

  §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获救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有了意识。疲倦如百丈海水压迫着她,自四肢骨骸中泛起浓重的酸苦,昏昏沉沉中,她听到有人在一旁压低着声音说话,心下激动,强压痛苦的低吟泄出唇际,眉心绞的扭曲,细密的睫毛努力撑开了眼帘。

  眼前的一片混沌,渐渐幻化成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耳边传来了那急切的声音,“长恭,长恭,你醒了吗?”

  这个声音……难道自己已经到了阎罗地府了?可是为什么阎罗王的声音那么熟悉,好象在哪里听到过……

  她定定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人,脑中一片空白。那人一双静如天穹的琥珀色双眸却起了一丝涟漪——像清明,却因心痛而迷乱;像透彻,却藏了太多痛楚;像淡然,却抹上了浓重了恨意……而现在,却又添了一抹释然与惊喜。

  当她的思维开始逐渐恢复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个比阎罗地府更可怕的地方,因为眼前的男人居然是——宇文邕!

  “我没死?”这是她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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