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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当他走到了她的身边时,并不意外地看到她惊得差点跳了起来,那充满杀气怨气的视线几乎要在他身上看穿两个窟窿。

  “不想死就赶快从我眼前消失!”见到这个男人,长恭很有抽剑的冲动。可他却不慌不忙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微微笑了笑,“斛律兄,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不,应该是斛律——姑娘。”

  “你还说……”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昨夜我也是救人心切,那样的情况下换作你也会下水救人吧,”他浅笑盈盈,“不过,你毕竟是个姑娘家,不如这样,我等会儿就去向你哥哥提亲?”

  “你敢!”长恭可真急了,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要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

  宇文邕眸光微闪,笑得有几分诡异,“昨天你已经错过杀我灭口的最好机会了。现在的你,可未必能杀了我。不过你放心,这个秘密我是不会乱说的,”他压低了声音,“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长恭怒意陡生,“你威胁我?”

  “很简单的事情,你一定办得到。”他看了一眼被她揪住的衣襟,“今晚,你就一直待在帐篷里,那里也不要去,尤其是——月牙湖。”

  长恭一惊,脱口道:“你知道些什么?”

  “哦,我只是很凑巧的听到了你和公主的对话,不然我昨晚又怎么会想到去月牙湖呢?”他的笑容飘忽而繁复,“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简单,不是吗?”

  长恭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无法相信的眼神注视着他,此时此刻,她无法确切形容他的目光,好像冬日冷感的阳光,慵懒而淡漠,又仿佛秋夜里淡淡的星光,疏离而遥远。

  现在的他,和她所认识的弥罗,以及——昨晚的他,完全是不同的人……

  从一开始她就错了,这是个——比九叔叔更深不可测的男人。

  “好,我答应你就是。”她冷冷地看着他,“若是你食言,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他轻笑出声,“一言为定。不过,你再不放手的话,我的衣襟已经要破了哦。”

  长恭垂眸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刚想松手,却被他顺势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不放手我立刻斩了你的手!”他的这个动作令长恭有瞬间的暴怒,左手已经唰的一声抽出了随身的短刀,一刀砍了下去!

  他一定会放手的,她这样想着。可就在刀刃已经触碰到他的手腕时,他却还是一脸镇静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她心里微微一惊,收力的同时,那刀刃已经唰的一声割破了他的手背!

  长恭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他,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的眼眸光流柔黄,沉香一般使人沉静。点点眸光闪动,仿佛与身周流动的浅金色阳光相融了,光华一色。

  时间的流走都变得不明确了,缓慢而黏稠。清风无声地在四面八方荡漾,空气中亦是迷离,气流盘旋犹如暮晏。

  “活该!”长恭蓦的回过神来,轻斥一声,急忙挣脱了宇文邕的手。就在转身的瞬间,却正好对上了一双看出不任何情绪的黑眸。

  就在不远处,斛律恒伽正面无表情地看她,一言不发。

  不知为什么,长恭心里忽然一慌,感到有些局促,近乎尴尬地烦躁不安。

  看着恒伽又转身回了帐篷里,她只是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还是又拔腿追了进去。

  宇文邕望着她消失在帐篷里的背影,从眉宇里透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似流水,水过无痕。

  一进帐内,长恭就感觉到了一种和往常不同的气氛正弥漫在帐篷里。

  “恒伽,早啊……”她讪讪地先打了招呼。

  “早。”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语气和平时倒也没什么不同。

  “恒伽,其实刚才……我……”

  “刚才我什么都没看见。”他冷冷打断了她的话,似乎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有,你做什么事都和我无关。”

  长恭觉得有些不妙,狐狸今天说话好像有点冲。她又试着和他说了几句,他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看上去,他好像不想搭理她,这样也好,既然他什么都不问,那么她也省得和他解释了。

  不过,唯一让她担心的就是,不知他有没有听到自己和弥罗的对话,虽然相隔甚远,但万一被他听到只字片语就糟糕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一直静坐不语。

  每次她努力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许端倪时,都会被他一个冷漠的眼神给顶了回去。

  这种令人不舒服的状态一直延续到了晚上,长恭一见天色已晚,就像往常一样在帐篷的一角铺了毯子,准备早些休息。

  一边铺着毯子,她又偷偷望了一眼正在看书的恒迦,今天这个家伙什么事也没做,已经看了一天的书了,和他说话也不理人,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正在疑惑的时候,忽然看到恒迦的目光往这里一瞥,她赶紧低下了头去,装作没有看到。

  为什么,自己会有点心虚的感觉?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

  “你这是做什么?”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恒伽居然开口了。

  她本来也不想回答他,想了想,还是答道:“没看到吗?我要准备休息了。对了,别忘了把小铁从秦林那里带过来。”

  “休息?今晚你不是和公主有约吗?”

  长恭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动,这么说来,他应该没有听到自己和弥罗的对话,

  “我……不想去了。”她低声道。

  “什么!”恒伽超乎寻常的反应吓了她一跳,“不想去?高长恭,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吗!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想去,这是关于我们齐国能否和突厥联盟的大事,由不得你任性!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长恭一时被骂懵了,狐狸这是怎么了?从有记忆以来还没从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我说得有错吗,高长恭?”他压低了声音,“女人就是女人,成不了大事。”

  刚才还被骂的晕晕乎乎,听到这句话,长恭心里也不畅快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就是不想去,你管得着嘛!你自己不是刚说过我做什么事都和你无关吗?现在你管个什么劲!”

  恒伽没想到被她钻了一个空子,这反倒叫他无端生出更多无以名之的恼怒来,如骾在喉,不上不下卡得咽舌生烟,偏生还反驳不得。

  那种恼怒感,还夹杂了些许空虚和失落。

  “是啊,你不想去见公主,那么见那个宇文直你一定乐意了吧!”话说出口的瞬间,他的心口陡地微微一涨,而后猛然向下一坠,扯得有些轻微的抽痛。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叫他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我怎么会乐意见他……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她嗫嚅着应道。

  “不喜欢怎么会让他拉着你的手!”见到她似乎有些羞涩的模样,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积聚了一整天的怒气终于在此刻全线崩盘。

  长恭愣在了那里,也难以相信这话是从恒伽嘴里说出来的,不过同时她也隐约感到了今天恒伽不大对劲果然是和今早的事有关。

  原来他不高兴,是因为弥罗拉了她的手?想到这里,她忽然嘻嘻笑了起来,“哦,恒迦哥哥,难道你这是在——妒忌?”

  她的话音刚落,一本书就嗖的一声飞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她的脑袋,还夹杂着恒伽略带恼怒的声音,“妒忌你个鬼!”

  她幽怨地揉了揉被敲痛的脑袋,眨巴着眼睛,“那为什么因为他拉了我的手就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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