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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我叫——唐雨,你呢?”

  “叫我弥罗好了。”

  “弥罗,原来你是鲜卑人。”长恭恍然大悟,听说鲜卑多美人,果然是真的,看眼前的这个少年,倒是个翩翩美少年。

  不过,在长恭的眼里,这个世上,永远都不可能有人比九叔叔更美。

  宇文邕并未否认,他的身上也确实流着鲜卑族的血。

  “等等,公子,那小人的橘子……”一直在旁边暗暗着急的小贩见她要走,连忙出声询问。

  “哦,”长恭往怀里一摸,啊?早上出来得太匆忙,居然忘了带钱。糟了,如果说自己没带钱,岂不是很没面子,她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宇文邕身上。

  “你的橘子啊,当然是这位弥罗公子付钱了。放心吧,他一定会买下你的橘子的。”长恭朝他眨了眨眼,“另外,糖人的钱也由他付哦。”

  “你不是说送我吗?”宇文邕轻轻一笑。

  “可是我付出了劳力啊,要知道让本公子亲自动手是多么难得,这个糖人简直就是价值千金!”长恭一边狡辩着,一边迅速溜出了房门。

  宇文邕刚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那个小贩拽住了衣袖,“公子,您可一定要买下小的这些橘子……”

  “行了行了。”他刚想从怀里掏钱,却摸了个空。对了,每次从宫里溜出来,都是阿耶付钱的,他根本没有带钱的意识。

  “公子……您一定要买下小人的橘子啊!”小贩死死抱住他的腿不放,就像抱着一个钱罐子。

  宇文邕哭笑不得地用手抵着额头,头上浮起了一个大大的十字纠结。

  那个家伙,不会是故意整他的吧?

  长恭此时一定想不到,这位弥罗公子居然也会犯了和她一样的错误。她从那里出来之后,就朝着一条熟悉的路走去,那条路通向她以前在长安的故居。

  秋日里的风忽然变得大起来,穿过树枝叶梢的缝隙,带起“哗啦哗啦”潮水一般的声音,穿过屋宇青瓦之间的空隙,在平地卷起飘落的树叶,刮起小小的旋风。

  一切都改变了,之前的废墟上,如今已经建起了新屋。

  望着眼前的一切,她的身体颤抖起来,无意中握成了拳头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忽然,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那人越走越近,长恭定睛一看,依稀辨出那人竟然是旧时的邻居——王婶。

  虽然心里有些激动,但想到自己这次来的任务,她还是忍耐着没有出声,刚想转身,只听王婶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你,你是长恭?”

  长恭大吃一惊,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回应。

  “你是长恭没错,”王婶惊喜地盯着她,“你和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不,不,比小时候更好看!”

  “王婶……我……”她没有再隐瞒,声音因过度激动而有些颤抖。

  “好孩子,你活着就好。”王婶欣慰地问了她一些近况,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朝四下看了看,低声道,“长恭,之前你走得急,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有件事我心里一直犯疑。”

  “什么?”

  “那场大火之前,有个女人来找过你娘。”

  长恭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神情激动地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有个女人找过我娘?是怎样的女人?”

  王婶似乎是回忆了一下,说道:“都这么多年了,我只记得是个衣着华贵的夫人。”

  衣着华贵的夫人?长恭一愣,一时想不起娘是否认识这样的人。

  “王婶,你再说得清楚一些,那个女子长什么样子,大概多少年纪?是怎样的人?” 她提高了声音,一连串地追问下去。

  “那位夫人长得很美,其他的我实在记不清了。”王婶顿了顿,又道,“当时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娘怎么会认识那样的夫人……”

  长恭握紧了手指,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也许和那场大火有关,可是,这个女人又会是谁?

  现在的她,心里实在是过于混乱。冷静,她需要冷静。如果有这么一个女人的话,为什么之前斛律叔叔一直都没有查出来?

  “王婶,失火后你一直住在这里?” 长恭低声问道。

  王婶摇了摇头,“自从那场大火之后,我就去了南方老家,这几天才回的长安,这不,说来也是凑巧,竟然一来就碰到了你。”

  原来是这样,长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正因为这样,所以斛律叔叔的手下才漏过了一个这么重要的讯息。

  “唉,谁也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要不是郑家那个孩子顽皮,又怎么会……”王婶叹息地摇了摇头。

  “我听人说火是从郑家着起来的,不过,他们全家也……”长恭想起了之前斛律叔叔探来的消息,郑家一家五口都已经葬身火海了。

  王婶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微妙的神色,轻声道:“不过,我听说那个孩子还活着,不过好像疯了。唉,真是造孽啊。”

  还活着?长恭心里微微一惊,那么这个孩子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激动起来,“王婶,知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王婶不确定地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王婶很快和她告别了。长恭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原本强烈得不能直视的阳光仿佛减弱了几分,洒满阳光的空地上投下几片淡淡的阴影,她抬头往天上看,原来是几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云,变换着形状遮住了阳光。

  回到客栈的时候,她一进房间,赫然发现恒伽正坐在那里。

  “你怎么在我的房间?”她差点被他吓了一跳。

  “李叔死了。”他脸上反常地没有挂着那抹永远不变的笑容。

  长恭大惊,“李叔怎么会死?”

  恒伽看了她一眼,“这次也是李叔过于鲁莽,竟然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潜入王宫探听消息。”长恭的心里涌起了一丝伤感,毕竟,李叔也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

  “李叔已经打草惊蛇了,我看宇文护很快就会查到这里,所以一切必须终止。我们先回邺城。”恒伽神色淡然地说道。

  “那怎么行!”长恭立刻反对,“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什么都还没查到,怎么能轻易放弃!怎么向皇上交代?”

  恒伽的唇边又浮现出那抹笑容,“那倒也未必。我们查到的已经够交代了,突厥人的异动已是事实,而突厥皇族的出现更是说明了结盟的可能性。如果没有猜错,一旦结盟成功,他们很快就会向我国发动进攻。”

  “但你也说了,只是可能而已。”她瞪了他一眼,“我要——确定的消息。”

  “确定的消息吗?”他微微一笑,“比起这些,我更在乎我自己的命。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是在长安。”

  “斛律恒伽,你还算是斛律家的人吗?这么贪生怕死!”长恭恼火地看着他。

  “贪生怕死……”他轻轻笑了起来,“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让我拿自己的命来冒险。我不是说过了吗,”他忽然低下了头,带着一丝微凉的呼吸在她的耳边吹过,“我最在乎的人,就是——我自己。”

  长恭蓦地抬起头,只见他那浅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虚无的光,望进去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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