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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紫眠将鲜血淋漓的手指递到贺凌云背上,鲜血落在金蚕身上,刺激得它蠕动了一下。

  狡猾的坏东西,很清楚他的血液比较好喝吧?紫眠双眸酒气微醺,懒懒一笑。

  金蚕贪嗜高贵的血气,敏锐的感觉到滴在它背上的血非同一般,顿时身子一扭,缓缓的就要翻身爬出来寻找。它探起头,钻出贺凌云的身子,尽管肉足仍紧紧抓牢贺凌云的筋肉,头却已经抬了起来,冀求吮吸那泛着酒香的尊贵血源。

  紫眠将手送上去,血珠刚碰到金蚕小嘴,便被倏地吸光——贪婪的小东西,今天会喂饱你的。紫眠按住自己的手指,不断将血挤出来。他甚至空出左手,问龙白月要杯子:“不是还有一坛花雕么,找个杯子替我斟酒吧。”

  “啊?”龙白月脸色苍白,很是为难,“你还要喝多少?”

  “喝到它醉了为止。”紫眠看着金蚕,眼里氤氲着一层薄雾。

  龙白月咬咬唇,取了客房圆桌上的酒杯,递到紫眠手里。过往她做惯了斟酒的活儿,此刻即使抱着酒坛斟酒,她的动作依旧优雅漂亮。

  “你给贺凌云用的红药,是拿自己的血做的?”龙白月想到那泛着浓郁酒香的红药,心里蓦地一动,慌忙问紫眠。

  “嗯。”紫眠随口应着,手下动作不停,一边喝酒,一边喂金蚕。

  “贺凌云他知不知道?”龙白月一想着贺凌云大大咧咧的受用紫眠鲜血,就心疼不已。

  “要他知道做什么?”紫眠垂着眼淡淡的说。

  是了,不求回报,纯粹救他一命,何必让一个性情耿介的人心里烦恼歉疚呢?龙白月明白紫眠,叹了一口气,安静的给他斟酒。

  为了不让伤口凝结,紫眠又用簪子挑了一下手指,龙白月在一边看着,反倒替他痛得吸了一口冷气:“你不疼吗?”

  “疼啊。”紫眠老实回答,眉毛却不皱一下。

  刺破手指费点血,能换条人命回来,已经是很划算的买卖了。只是现在他的血比不上秘炼的红药,要喂到金蚕喝醉,得花点时间。

  他救贺凌云的法子,竟然是教金蚕挑食,用自己的血配上好酒,喂刁金蚕的嘴,从它的嘴里一点点的换下贺凌云的血肉,保全他的性命。龙白月默默看着紫眠,心里五味陈杂,越是知道他的善良,就越觉得他不容易,为什么宰相要置他于死地?

  因为紫眠的身世吗?

  龙白月回想起翠虚说过的话——紫眠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他是不是想找到自己的母亲呢?如果她能帮上他的忙,该有多好。她在他身边,简直像个没用的大废物。龙白月有些沮丧的斟酒,却发现紫眠已经停下杯子。

  原来金蚕已经喝醉了。它懒懒的扭扭身子,蜷回原地,窝成一团开始睡觉。紫眠见金蚕已经安定下来,便替贺凌云收拾一下伤口,替他包扎好披上衣服。

  接下来只要静养几天,捱过难关醒来就没事了。换作别人,恐怕早就命归黄泉,但贺凌云顽强的生命力他已经在云南见识过一次,所以他对他再活回来很有信心。

  想到此,紫眠忍不住疲倦的笑笑——贺凌云真是比他强太多,精力充沛旺盛、源源不断的感觉,他即使在修炼的时候,也从没体验过。

  “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龙白月见紫眠低头沉思,忍不住在一边开口问他。

  “哦,”紫眠费劲的抬起眼,看着龙白月关切的脸,不禁轻声一笑,“可以麻烦你去汲盆水吗?我想擦把脸……”

  忙碌一天下来,已经脏死他了。

  “好。”龙白月答应一声,退出房外,却见天色已是黄昏。

  她打了一盆温水回客房的时候,看见几个县衙里的丫鬟正躲在廊外山石后,笑着对她指指点点。暮色里她瞥见她们手腕上的丝绳,心里一动。

  今天是七夕吗?

  她差点忘了日子。七月七日的乞巧节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这一天女孩子们都会在手腕上系七色丝绦,以讨个心灵手巧的好彩头。

  龙白月望了望天空,星星才刚开始亮起来,碎碎的散在天际闪烁。她微微一笑,端了水盆继续走,廊下草丛中流萤飞起,滑过她的裙畔,荧光点点缭绕。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往年,她都会在灯红酒绿中为自己的客人唱这首小诗,为赋新词强说愁,唱尽了自己的哀怨寂寞,却只是为了金钱。而今,她心里多了一个人,却真的有些哀怨寂寞呢。

  龙白月用肩膀推开门,端了水盆走进屋子,却看见紫眠已靠在床榻边睡着。他睡得很沉,失去血色的脸苍白又疲倦,龙白月轻轻走到他身边,纠了手巾替他擦脸。

  她拨开紫眠额前的乱发,手指隔着柔软的手巾抚过他俊朗的眉宇、高高的鼻梁……

  “紫眠,今天是七夕哦,”龙白月柔声对紫眠说着,低头看他的睡眼,“送我一份礼物吧……”

  她探身向前,红唇温存轻贴,吻去他唇上的酒香……

  第二十七章 深宵之梦

  七夕夜半,深塘蛙鸣,冷绿色的流萤滑过窗棂,屋里幽暗闷热,让人在不安的浅眠中,不禁做了一个又一个梦……

  好热……他最讨厌夏天了……

  紫眠从小是不喜欢夏天的,不但闷热让他烦躁出汗,在最炎热的日子里,他也最孤独。

  “哈哈哈哈……”嬉笑声和泼水声远远传来,十一岁的紫眠抱紧怀里的经书,寒着脸加快脚步。

  在路过师兄弟们戏水的池塘的时候,他目不斜视,只想忽略掉耳中那些欢快热闹的声音。

  “哈哈,看哪,那个杂种来了!”十三岁的师兄翠虚在池塘里露出脑袋,看着步履匆匆的紫眠高声叫喊着,向岸上的紫眠拍水花。

  师兄弟们立刻起哄,一起向紫眠泼水,他躲闪不及,怀里经书被泼湿了些,长长的睫毛上挂了水珠,刺进他眼睛里,微微作痛。

  “下来玩玩呀!”翠玄师兄叫嚣着。

  “他不会!”翠虚讥嘲的说。

  “不是不会,是他长着尾巴呢,”翠空师弟边凫水边喊着,“那天我洗澡看见了。”

  “你胡说,”紫眠举袖擦掉眉眼上的水,恼羞成怒的还嘴,“我什么时候和你一起洗过澡……”

  “那你下来啊!”

  “对呀,把衣服脱了,看你有没有长尾巴……”

  水花又纷乱的向他泼来,紫眠开始逃跑。翠虚在水中沿着池塘追他,一个鱼跃窜出水面,他抓住紫眠的脚踝,猛地将他往水里拖。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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