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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丐叔恍然大悟,忙不迭地跟着沈夫人出去了。

  瞧这式样,沈夫人嘴上没再拒绝,是承了自己的情,今夏喜滋滋地转身,又给陆绎盛了一碗粥。

  “哥哥,再来一碗?”她殷勤道。

  陆绎摇摇头:“不了,你吃吧……小两口是怎么回事?”

  今夏压低声音,指指外头,笑眯眯道:“蒙她的,她以为咱们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人……嘿嘿嘿,她居然还真信。”

  说罢,她自己乐得不行,却看见陆绎面上无甚表情,不由怔了一下。

  “你恼了?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陆绎瞥她,淡淡陈述道:“这事,可是你占我便宜。”

  “我哪有!”今夏刚说罢,似乎就想到了什么,顿时脸上不自在起来,连语气也变得讪讪的,“……真没有,您多心了,咱们是来疗伤的,把伤治好才是最要紧的,对吧!”她边说着边转过身,囫囵吞枣地把一碗粥全咽了下,匆匆忙忙收拾了碗筷出去。

  陆绎见她跨出去没两步,端着碗筷居然又回来了。

  “怎么了?”他问道。

  今夏轻手轻脚地放下碗,小声道:“沈夫人和我叔正用饭呢,我叔那个别扭劲儿,我都看不下去了……我总觉得他们俩有点古怪,你觉着呢?”

  “有什么古怪的,不就是他心里惦记着人家,却又不敢说出来么。”陆绎不以为然。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的。”

  今夏支着耳朵,努力想听外头他们俩究竟在说什么,可惜沈夫人说话声音原就轻,加上她耳力平平,实在听不见什么。

  她索性凑到陆绎榻前,好言道:“哥哥,我知晓你耳力好,你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听人墙角,非君子所为。”陆绎拒绝。

  “别逗了,你们锦衣卫若不听墙角,哪来那么多内幕消息。”今夏怕他动怒,忙又补上一句,“其实我们六扇门也是,有时候还得趴房顶上。我就是耳力没你好,要不我就自己听了。”

  陆绎拿她没奈何,侧耳细听片刻:“……沈夫人说,去年在桃花林里头埋了几坛子酒,让你叔有空去取回来……”

  “还有呢?”

  “……还让你叔去竹林里挖‘黄泥拱’,晚上配着咸肉蒸……”

  “黄泥拱?”今夏楞了下,继而恍然大悟,“那是最鲜的春笋呀,一出土就得吃,多搁一会儿都不行……还有呢?”

  陆绎又听了片刻:“都是些家常琐事,不想听了。”

  今夏干脆拖了方小竹凳在榻前坐下,热切道:“家常琐事才最见真情,接着听接着听……我叔说话了么?”

  “只听见他嗯嗯嗯。”

  “瞧他这点出息!”今夏怒其不争,叹息道,“还有呢?”

  “沈夫人问他是怎么认得我们,他说……”陆绎斜睇她,“因为你被狗咬?”

  今夏支肘撑在榻上,不好意思道:“那不是一般的狗,我说过的,那叫雪山狮子,长得跟熊一样,再说,我也没被咬着。”

  陆绎微微一笑,继续侧耳细听。今夏也闭起眼睛,试着倾听那屋的声音。

  “……他说过两天砍些竹子,搭个大点的凉亭,有的药材需要阴干,也方便些……沈夫人说此事不急……”

  他说着,却未听见今夏应答,朝她望去,才发觉她鼻息浅浅,竟已趴在榻上睡着了。昨夜又是东洋人,又是赶着报信,然后陆绎中毒,今夏一直提着心,现下陆绎毒也解了大半,性命无忧,她顿时松懈下来,困意着实挡也挡不住。

  陆绎停了口,静静望着她的眉眼——自相识以来,倒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般安静,想来昨夜定是累极了。

  他尚记得竹林外,她往他脸上抹药粉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腹轻柔地顺着她的眉弓抚摸下去,然后是她的脸颊,最后停留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唇瓣上那处殷红的伤痕明显之极,他微微颦起眉头,指腹来来回回在其上摩挲着,最后探身过去,轻柔地吻住……

  ***

  今夏再一次回到了那条街上。

  喧闹而繁华,她孤独一人,仓皇四顾,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寻谁。

  她试着往前走去,从人缝中能看见杂耍艺人将浸油点火的火叉高高抛起,上面装得铁片圆环随着每下动作而哗哗作响。

  火光在半空跳动着,明亮而刺目。

  斜刺里骤然有人伸手抓住她,铁钳般的手,硬得掰都掰不开。

  她拼命挣脱着,想喊,喊不出声来,身子直直地往下坠落,仿佛是坠入一个无底深渊……她骤然睁开双眼,剧烈地喘息着,阳光透过竹窗洒进来,咫尺之间,陆绎静静注视着她。

  “又做噩梦了?”他看着她仓惶未定的双目。

  原来是梦,今夏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境:“……做梦而已,没事……我怎么睡着了?睡了多久?”

  “睡了还不到一盏茶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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