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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今夏瞥他:“偶感风寒对寻常人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她先天心脉有损,这风寒对她而言可就受罪得很。”

  “她先天心脉有损?你怎么知道?”高庆不解。

  “她每一下咳嗽,都牵动心脉,与寻常风寒咳嗽不同,难道你看不出来?”

  “那她所住之处距离码头很近,如何看出来?”高庆又问。

  “……我真羡慕你,脑子不用想太多,只要会刑讯就行。”今夏嘀咕了两句,才接着解释道,“翟姑娘的鞋袜很干净,而她丫鬟的鞋上却有泥点,所以她们上船前是坐轿子。若是距离远的话,她们会乘坐马车。翟姑娘的鞋帮上有五六道划痕,显然是丫鬟在刮除大量泥点的时候粗心大意所致。对于她这样娇娇弱弱的姑娘,这样大量的泥点只有在阴雨天出门才可能沾染上,她没坐轿也没乘马车,所以她是悄悄出门。”

  高庆楞了好半晌,才道:“……娶她要花两千两银子,这明显是养家想用她捞银子,你怎说养家不缺银子。”

  今夏无奈地看着他:“哥哥,楼船上光是那挂红麝珠帘就不止两千两银子了,更莫说她所弹的那方琴。”

  高庆说不出话来,只得做出了解的模样,点了点头。

  陆绎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圈椅扶手,开口道:“那么,你以为她对我有何企图?”

  今夏耸耸肩:“这就不好说,她的养家是知府的小舅子,在扬州地界上,他应该过得够安逸的了。大人您是京里来的,又投了个好胎,没准他想往京城里钻钻。”

  陆绎看向高庆:“去查查这个小舅子,他何年收养翟姑娘,翟姑娘的亲生父母是谁,她接触过哪些人,还有连同他名下地产都查明白。”

  “卑职明白。”

  船缓缓驶在归程中,杨岳依旧没什么精神,今夏在旁不时试着逗他说话,可惜始终不得其法。她说上十句,他顶多“嗯嗯”两声。过了好一会儿,眼看船就要靠岸,她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道:“你这样子,头儿见了肯定要起疑心,你好歹也装个样子,精神着点。”

  杨岳听罢,拿手将脸一阵猛搓,力道颇大,把原就粗糙的面皮整个都搓红了。

  “不想了,想又有什么用!”他狠狠道。

  口中虽说着不想,但眉宇间仍死死地打着铁疙瘩,可见他是口不对心。

  今夏不好说破,只顺着他道:“就是就是,还是想想正经事吧。咱们待会吃什么?头儿过两天就得伤筋动骨,是不是先给他补补?我这里银子虽不够,不过咱们可以到城外林子里打个野鸡野鸭什么的,运气好没准能打着野兔……”

  船徐徐靠岸,陆绎也未再有其他吩咐,一行人径直回了官驿。杨岳向杨程万禀了船上之事,杨程万是何等样人,杨岳每次说到“翟姑娘”三个字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异样又怎瞒得过他的眼睛。

  “你这神不守舍的模样,莫不是因为那女子的缘故?”他望着杨岳,淡淡问道。

  杨岳愣神,未料到这么快就被爹爹看穿,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今夏赶忙插口道:“头儿,你是没瞧见,那翟姑娘生得真真是好看,大杨也就是多看了她两眼。那位陆大人,瞧她瞧得眼都直了,说不了两句话就去摸她的手,简直就是个色中饿鬼!”

  “夏儿……”杨程万皱眉头。

  “真的,您别瞧他日里装得道貌岸然,见着上官姐姐就要关起门来说话,说了还不到半柱香,我们听见里头动静,一进去,您猜怎么着……他的手都搂到上官姐姐腰上了!简直就是个急色鬼。”

  她在里头说得热闹,却不知窗外头正立着陆绎。他原是有事要吩咐,不想听见这一出,当下侧头思量了片刻,也不进去训斥她,反倒转身走了。今夏只听外头有脚步声行过,想是官驿中的杂役,也未多想。

  过了半盏茶功夫,高庆过来,把今夏叫出来问道:“陆大人有话问,今儿租船共是二两银子,加上船上的茶水点心,就算三钱银子吧,他已暂时替你们垫付着,问你们打算何时还钱两?”

  今夏立在当地,整个人从头到脚石化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声问道:“今儿这船、这船……不是陆大人自己要租的么?怎得现下要我们付钱?”

  “这我可不知道,我只是替大人来问话。”

  别的事儿倒罢了,独独这银子一事愁煞人,光租条船就花掉二两三钱,这不是个小数目,找刘大人报账都难开口。她焦虑地原地转了转,觉得这事有点冤,决定找陆绎说道说道。

  门虚掩着,她犹豫片刻,没敢推门,而是规规矩矩地立在门外,规规矩矩地敲门,规规矩矩地说话。

  “陆大人,卑职有事想禀报,不知您可否方便?”

  “……进来吧。”里头淡淡道。

  今夏用手揉揉腮帮子,活动活动下巴,接着猛得一下扯出个殷勤如春花的笑脸,迈步走进去。

  里头,陆绎已换了身家常衣袍,半旧的月白直身,用青丝绦松松结着,正立于书案前低首看着什么……

  “陆大人?”今夏试探地问。

  “等等。”

  陆绎连眼都未抬一下,专心致志地盯着案上。

  今夏只得收了口,乖乖等着。屋内静悄悄的,仅能听见陆绎的手指在纸张上的摩挲声,她循声细看,他正看的似是一副地图,街道交错纵横,应该是某个城镇地图才对。

  等了好半晌,也不见陆绎抬眼,今夏干站着,倒是不觉得腿酸,就是脸上堆的笑着实有点撑不住了。

  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陆绎这才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今夏忙以笑脸对上。

  “有何事?”他复低下头,理了理衣袖,似不经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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