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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六


  “不喜欢。”他干脆地说说。

  这回答是在意料之中。我当年有裴潜,他当年有徐蘋。他还与裴潜是好友,怎会看上我?

  但我还是不太乐意:“是么?”

  魏郯似在回忆:“斤斤计较,总梳着总角,像根豆芽……”

  我掐他的肋下的痒肉。

  魏郯笑了起来,痞气十足,缓缓道:“不过后来甚好,该有的都有。”说着,眼睛瞥瞥我胸前。

  “不正经。”我羞恼地用手推开他的脸。

  魏郯一把捉住我的手,摸摸我的头,说;“那便说正经的。李掌事那生意,既是我许的,分成就应该全归我,夫人以为如何?”

  我一愣,又好气又好笑。

  “不给。”我答得斩钉截铁,“那分成是李尚给妾的,便全是妾的。”说完,又补充道,“还有夫君那些金子,也全是妾的。”

  魏郯瞥我:“都是赤金,夫人不是嫌弃不值钱?”

  我扬扬眉,这人到底眼睛毒。赤金与黄金,一个地一个天。如今市价,一斤黄金可抵万钱,而魏郯这十斤赤金熔了造币,也就抵千余铜钱。与李尚这回的生意比起来,也就是个零头;跟那只梅瓶比起来,更是零头都赶不上。

  “嫌弃?”魏郯看看我,眉头一扬。

  我连忙摇头:“不嫌弃。”

  “那你抱着那梅瓶做甚?”

  不过,那也是钱。

  “赤金也是金,祖母留给夫君娶妇,就是给妾。”我眨眨眼睛,“妾也从未说嫌弃。”

  魏郯笑起来,把我搂过去,低头在我的脖子蹭了蹭:“奸商。”

  我亦笑,顺着他的手臂翻个身,望着那双眼睛,嘴唇若即若离:“夫君未听过一句话?”

  “嗯?”魏郯的目光变得深黯,“何话。”

  我的手指慢慢在他的胸膛上画着:“无商不奸。”

  魏郯的手突然用力,将我的头按下。

  吻热烈而深入,挑衅一般纠缠。我迎着他,手滑到他的腰下,伸进他单薄的衣底。

  健硕的身体,肌肤平滑,我的手盘桓在他的脐间,一点一点,慢慢往下。

  他的手突然将我按住。

  “别乱动……”他声音粗嘎。

  我微笑,低头将吻移到他的喉结上,另一只手继续。

  魏郯胸膛起伏,一个翻身,将我的手脚都压住。

  “再胡闹,一起去浸井水……”他恶狠狠地威胁。

  我吐吐舌头,立刻收手。

  魏郯看着我,过了会,无奈的笑笑,放开我,一口气吹灭榻旁的烛火。

  躁动的心在夜色中慢慢平复,我侧着身,窗户透来的微弱光照中,魏郯的鼻梁的剪影如同山峰。

  “我这么好看?”他突然道。

  “妾看阿谧。”我自然地接道。

  魏郯伸手来捏我,我一把挡住,却被他反握着,再不放开。

  “睡。”魏郯道。

  我心底喜滋滋的,把头贴着他的手臂,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阿嫤。”睡意渐浓,我正进入混沌的时候,忽而听到魏郯唤我的名字。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当年每到十五,我都争着去守宫门。”

  十五?我觉得这日子挺熟悉,可是……守宫门?算了,明日再想……

  “阿嫤,还想去看山海么?”他的声音似乎在我耳畔低叹。

  我想开口,可是太困,声音全然出不来。只依稀听到一个声音在心底答道,想看,可你会带我去么……

  §未央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比凉爽的秋风更加让雍都朝野振奋的,是南方平定,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

  骄阳在湛蓝的天空中灼灼明亮,雍都的城墙面前,去年大战留下的满地狼藉早已不见了踪影。风吹来,城头的旗帜猎猎作响。红底日月的天子旗插在城楼正中,也插得最高,可它的周围,交龙玄底,魏氏的诸侯旗遍布各处。

  “来了。”周氏忽而在我身后道。我一手遮在眉间,朝远方眺望。

  只见尘头乍起,果然正有队伍出现在道路尽头。左右一阵兴奋,待得那些人马的影子变得清晰之事,城头鼓角齐鸣,得胜乐的声音雄壮激昂。

  我身旁的玉莹望着远方,忍不住掩面而泣。妇人们纷纷安慰她,有人笑着说她再这么哭下去,脸上的妆粉便化了,可见不得许寿。玉莹这才紧张地立即拭净泪水,不时问婢女妆容是否难看。

  “父亲……”阿谧被阿元抱在怀里,忽然将小手朝城下招了招。我随着望去,只见军士列阵而出,五匹骏马拉着一辆车,辚辚跟在后面。车上没有车盖,魏郯身着朝服端正地坐着,四周仪仗俨然。

  “真是大司马呢,小女君真聪明。”阿元笑着说。

  阿谧已经来过城头多次。她不怕高,不怕吵闹,也不怕军士。

  “父亲!”她被阿元夸得有些喜滋滋的,忽然向魏郯大声喊道,阿元连忙捂住她的嘴。

  魏郯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前方,“孟”字、“许”字和绘着各色神兽的大旗已经看得清楚,军士行进阵列齐整,竖起的兵刃密密麻麻,气势赳赳。待到城前,队伍前的众将下马。孟忠、许寿以及出城百里监军的魏平上前向魏郯行礼,大声禀报归来将士之数。魏郯下车,亲手将几人扶起,置酒接风。

  而礼毕之后,军士两边分开,却有一车缓缓驰出。待到百步之处,车上一人身着素白衣袍,手捧玉玺,走到魏郯面前,跪拜道:“罪人王茂携玉玺来降,伏惟请罪。”魏郯接过玉玺,将他搀起,道:“王公归顺朝廷,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王茂虽起,却仍垂头,远远望去,一脸谦恭之色。“王茂?”毛氏小声道,“不就是割据了百越,自称岭南王的那个王茂?”

  “就是他。”周氏颔首。

  “他归顺朝廷,倒是大堂兄先来受降?”毛氏不解地问。

  “当然是大堂兄。”周氏嗤笑。“又不是天子打败了他。”

  毛氏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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