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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夫君先放外面。”我转过身去。

  “嗯?”魏郯却已经走到了我面前,放下水盆,看看我,忽而一笑,“又不是没看过。”说罢,他不管我的瞪视,转头又看看仍在地上的尿布:“拉了?”

  “嗯。”阿谧终于吃完了,我连忙将衣服拉好。

  魏郯在我旁边坐下,笑着看向阿谧,点点她的小脸,低声道,“臭阿乖。”

  阿谧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茫然,望着他,打了个奶嗝。

  我笑笑,道:“夫君怎回来了?宾客到齐了么?”

  “差不多了,有子贤在。”魏郯说着,将水盆里的巾帕绞干,过来替阿谧擦拭屁股。

  阿谧皱着脸,似乎觉得被翻起腿不舒服,“嗯啊”了两声,但没哭出来。

  “她平日里都这样?总拉在布上?”魏郯问。

  我对这样的问题感到好笑:“她才满月,夫君莫非想让她自己去便桶如厕?”

  魏郯却若有所思:“此言甚是,可让四弟做个小便桶,连着榻,我来教她如何爬去如厕……”

  我哭笑不得,打断他的幻想:“夫君再将巾帕洗洗。”

  魏郯回过神来,将巾帕放到水盆里洗了,再给阿谧擦一遍。

  我用尿布将阿谧的屁股重新包起,再裹上衣服。刚结好衣带,忽然,我发现魏郯安静得出奇。转头,却见他的目光盯着我的身上,低头看去,不禁赧然。方才匆忙,衣服不曾掩得严实,胸前隐约可见沟壑。

  我忙将衣服掩起。

  魏郯一笑,收回目光。

  “我先出去。”他说,起身走开。

  阿谧已经熟睡,我将她交给乳母,自己回到前堂。

  众人已经开席,谈笑之声很是热闹。

  “少夫人怎才回来?阿谧呢?”魏傕已经不在席上,郭夫人抱着魏治,一边喂他吃粥一边问我。

  我答道:“阿谧在室中熟睡,她方才腹饿,儿妇带她去用食。”

  郭夫人颔首。

  “少夫人得了女君,如今丞相孙儿孙女都齐全了呢。”她身旁一名贵妇笑道。

  郭夫人亦笑:“正是。”

  我告退,回到自己的席上。

  魏郯算是主人,要四处招呼,坐没多久,就到别的席上与人谈话去了。我这边也围上了玉莹等一干妇人,说些育儿之事,从前觉得无趣,现在倒也兴致勃勃。

  “阿嫤,我听说,大公子还无妾侍。”间歇时,玉莹私下问我。

  我讶然,看着她。

  玉莹似乎意识到此言太多,不好意思地笑笑,道:“阿嫤莫恼,近来闻得你得了女君,便常常听人议论。”

  “哦?”我亦微笑,“都议论什么?”

  “还能议论什么。”玉莹道,“大公子如今可是大司马,丞相的事务都归了他。”说着,她勾勾唇角,目光微微扫过四周,“阿嫤,好些人都在想,大司马这般人物,一个女儿可不够。”

  我看着她,片刻,再看向别处。堂上言笑晏晏,男男女女,无论低语或高谈,当我目光扫过,总有人瞥来。

  “夫人。”这时,管事过来,向我一礼,“太常府高夫人要回去了。”

  我应下,让众妇且坐,起身去送。

  一番应酬回来,我看看四周热闹的场面,忽然想回去看看阿谧如何了。心中一动,我毫不犹豫地绕开宴席,走上庑廊。

  可没走几步,身后忽而传来一个声音:“少夫人。”

  我驻步回头,却见是一名中年男子,弯腰长揖。

  “公台。”我还礼,微笑道,“不知公台……”话未说完,那男子已经抬头。

  我愣住。

  那眉眼与裴潜有几分相似,但不是他,面容比裴潜老一些。

  此人我认得,是裴潜的三兄,裴宽。

  “叔容兄。”我意外得有些不知所措,张张口,却发现不能像从前那样跟着裴潜唤他“三兄”,只得称字。

  裴宽看着我,脸上露出些无奈的笑。

  “叔容兄怎在此处?”我看看他身后,并无别人,连忙问道,“你何时来到了雍……”

  “裴小史。”此事,魏郯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再吃一惊,转头。

  魏郯正从堂侧的庑廊下走来,微笑地看看我,又看向裴宽:“小史怎不去用膳?”

  小史?我更加诧异。裴潜的父亲是太史,我一直以为裴潜的几个兄弟都随着裴氏回到了扬州,不想这位三兄却一直在雍都?

  看到魏郯,裴宽的脸色有些不定,少顷,他昂首,端正再一揖:“某冒昧,今日登门,乃为求大司马出手,救我裴氏阖族性命!”

  §第85章 营救

  裴宽的话很让我心惊。

  “昔时,天下罹乱,家中长兄、次兄因疫病而亡,尊长伤心之余,举家返扬中避难。彼时吴璋爱才,数次登门来请,舍弟季渊感其诚意,亦为立足扬州,应允辅佐。”裴宽道,“然吴琨继位,其人气盛而多疑,任人唯亲,季渊多受非议。而去年年末,季渊谢绝吴琨联姻之邀,吴琨待其愈加冷淡。此番吴琨来犯,季渊曾全力劝阻,可吴琨斥季渊惑乱军心,一怒之下夺了都督之职,放言回了扬州再治其罪。”

  联姻?我想起吴皎嫁给梁玟的事,原来是因为裴潜拒绝了么?

  还有裴潜那些兄弟的事,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我也全然不知道。如此说来,裴氏在江东,只有裴潜一人在支撑,他若是遭遇险境,确实脱身困难……

  “小史此言差矣。”魏郯道,“吴琨之败,正是季渊言中。而季渊从梁玟手中救了扬州,岂非大功?”

  裴宽却急道:“大司马有所不知,吴琨为人气量狭隘。若其得胜,舍弟不过受辱一番;如今吴琨落败,则必忌恨舍弟。且舍弟救扬州之时,并无兵符,而民人一呼百应,吴琨岂无忌讳?”

  魏郯看着裴宽,没接话,目光里不知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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