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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魏傕微笑:“任姬入佛堂,前些日子伴我读经,甚是周道。我与择日与夫人说纳任姬之事,奈何诸事繁杂,一时忘了。如今夫人既知晓,便收拾屋舍,让任姬入侧室。”

  郭夫人看着他,又看向任姬,少顷,露出笑意。

  “原来如此。”她叹道,似松了一口气又似埋怨,“主公应当早说,妾不知因由,险些委屈了任姬,亦错怪了大公子。”说罢,她满面和色地看过来。

  魏郯目光平静,勾勾唇角。

  魏傕亦笑,看向任姬,轻轻拍拍她的手:“是我不周。”

  任姬望着他,抿抿唇,娇羞低头。

  一场急事变作喜事,我有些错愕。

  不止是我,周氏和毛氏闻得消息,立刻过了府来。

  “丞相纳了任姬?”毛氏啼笑皆非,“她不是大堂兄的妾么?”

  “什么大堂兄的妾。”周氏朝她使个眼色,看向我,道,“大堂兄早不要她了。”

  我笑笑:“此事是舅氏与姑氏做的主。”

  “这个任姬,倒是个有想法的。”毛氏叹道,“也是,一个人被扔在那佛堂里,妙龄女子,能有几年韶华?还不如赌一赌……”

  “你可怜她?”周氏打趣,“你总说家中那两个妾烦,如今可不烦了吧?”

  “偏你多舌!”毛氏捶她一下,又好气又好笑,闹过之后,又问我,“既是丞相纳妾,怎光得了消息,不见声响?”

  “能有什么声响?刚除了丧,总不太好看。”我说。

  二人了然。

  这其实还有一层。魏郯虽然在言语中撇得一干二净,任姬毕竟先是当了魏郯的妾。现在去了魏傕那边,传出去总不好听。所以,府中也就收拾了魏傕的侧室,让任姬换个地方了事,而至于身份,她连妾都不算。

  想到这些,我亦有些唏嘘。

  任姬和我,其实有些相似。家破人亡,流落在外。不过她比我惨,我至少一直有夫家栖身,而她却沦为舞伎,被人当做礼物送来送去。

  有时,我也会可怜她。可是她与我争的是魏郯,那么很抱歉,我不会因为可怜而让步。

  我想起下山时,魏傕对一名从人说了什么,从人应一声,骑马飞驰而去。

  夜晚睡下的时候,我问魏郯:“舅氏是夫君请来的?”

  魏郯笑笑,没有否认。

  “夫君早知此事?”我目光定住。

  “我不知。”魏郯将被子拉到我身上盖好,“只是预感到些牵连,便想着告知父亲一声也好,若与他无关,自然不会管。”

  我还想再问,魏郯却道:“睡吧。”说罢,一口气把灯火吹灭。

  我裹着被子,脑子里还想想着事。

  脚在魏郯的腿间焐着,暖暖的。

  “夫君。”我轻声问。

  “嗯?”

  “你说给那些人的相易之物比十万钱还值钱,是什么?”

  “压寨夫人。他们说要你,为夫答应了。”

  我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

  魏郯不正经地笑。

  “刀枪,船。”他说。

  “哦?”我讶然,“他们要这些做甚?”

  “江洋大盗还可做甚?”魏郯伸手来,抚抚我的头发:“吴琨日子过得太安逸不好,为夫给他送点消遣。”

  §第80章 除夕

  魏傕将任姬安置在了他的侧室里,从此以后,他无论起行止,只要不是外出不是会,他身旁必有任姬的影子。

  任姬很是贤惠,说话温言细语,弹琴煮茶,无一不精;也比我想象中更加体贴细致,魏傕要做什么,一个眼神,任姬就已经先一步将他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这般美人,当个侍婢确实可惜了。”毛氏曾经不无佩服得叹道。

  魏傕也对她宠爱异常,才住进偏室不到半个月,新衣和首饰已经在身上换过了几套。魏傕有时偶尔不适,郭夫人或别的妾侍来伺候,他都会不耐烦,唯独任姬能在他房中留上一整天。

  魏傕的头不疼了之后,韦郊只隔着三五日来把把脉。

  不过,事情却再起波澜。

  “丞相纳了新人?”一日,魏傕偶感风寒,韦郊看诊出来,问管事。

  “正是。”管事笑道,“扁鹊这也能诊出?”

  韦郊道:“肾虚精损,是以风邪再侵。丞相头风还未痊愈,沉溺女色是为不智。”

  管事唯唯,过后,如实报知郭夫人。

  郭夫人即刻拿着这话去见魏傕,苦口婆心地劝了一番,让他以身体为重。

  魏傕思索了一会,叹口气,让家人将偏室收拾收拾,暂将任姬送回佛堂。

  不料,任姬双目垂泪,跪在魏傕跟前哭诉:“妾自跟随主公,夙夜小心,唯恐辜负主公恩情。今主公竟因妾致病,妾诚惶诚恐,深愧自责!”说罢,起身朝铜案上撞去。

  魏傕大惊,连忙将她一把拦下:“不过让你暂且搬回佛堂,撞案角做甚!”

  任姬痛哭着,声音凄婉:“妾愧对主公,亦恨不能服侍主公,不若一死!”

  魏傕抱着她,长叹:“唯你深得我心。”说罢,说罢,他不再提让任姬搬走的事,郭夫人再来劝,竟被他斥了一顿,连同韦郊也不许再入府来。

  此事,让阿元愁眉苦脸。

  “丞相不许他入府来,可如何是好?”她眼圈红红地问我。

  我知道小女儿情到浓时恨不得时时都能见到情人的心思,道:“怎么?怕一时见不到,韦郊就移情别恋?”

  阿元瞪起眼:“他敢!我把他眉毛揪得倒弯过来!”

  我笑道:“那你怕什么?韦扁鹊来雍都也有些时日了,总来为丞相看病,倒荒废了时日。如今他治好了丞相的头风,声名已经传开,岂非时机正好?”

  阿元愣了愣,神色稍稍宽解。韦郊经着公羊刿,借着为李尚调养身体的名义,已经去过李尚的府上。据说李尚对女儿看中的这个人,虽不十分满意,倒也不讨厌。二人说到些药材之事,还甚是有兴致。

  阿元起初感到沮丧,但我觉得不奇怪,对她说,韦郊虽有神医之名,来到雍都却无财无业,李尚如何放心嫁女?阿元觉得有理,又开始想着如何撺掇李尚出资给韦郊开一间医馆。

  “也好……父亲今日还送来说,可将延年堂交给他。”阿元红着脸说。

  我讶然。

  “韦扁鹊知道我与李管事的生意?”我问。

  “他不知。”阿元连忙道,“父亲只让他与蔡让去商量,父亲借些租金与他,将来若有盈利,他还要还钱。”

  我了然。表面上帮忙借钱示好,暗地里又赚多一笔租金,李尚这个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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