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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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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稍定,他既然愿意谈,我也可以再往深处说些。 “自知之明?”我问。 魏郯颔首:“吴璋自知帐下少贤才,季渊到了扬州之后,吴璋亲自登门,不久即将季渊任为长史。此举甚是紧要,季渊辅佐吴璋之后,安抚民人,开采盐铁,江东获利颇丰。与周边大小军阀的对应之策亦是季渊定下,远的不说,去年魏吴抗梁,便是季渊之策。”他停了停,苦笑,“今年联梁抗魏,亦是季渊与崔珽商议而成。” 我默然。 “吴琨虽气度不足,可审时度势的眼光亦承继其兄。大局当前,吴琨便是再有怨气,也暂不会拿季渊如何。”魏郯道。 “可他已经对季渊有疑,”我说,“其帐下之人,对季渊亦有别见,只怕终有艰难之日。” 魏郯缓缓道:“我倒愿这日来得早些。”他看着我,“季渊为人知恩明义,吴氏委以重任,他一向感怀。故而即便知晓吴琨并非明主,他也会留下,能将他逼走的,只有吴琨。” 我望着他:“夫君欲将季渊纳入朝中?” “那要看他如何打算。”魏郯与我对视,“来朝中或离开,都比留在江东于我有利。” 天边的夕阳已经沉下,魏郯的眼睛映着一抹余晖,眸色深沉。 我知道关于裴潜,我们已经谈够了。微微颔首,不再说下去。 也许是这番谈论的缘故,我忽然没了赏风景的兴致。 倒不是觉得魏郯的话太露骨,而是无论过往还是现今,裴潜都背负得太多。我每每想起他,总像有些沉重的东西压在心头。 魏郯也不多说,没多久,程茂和几个军曹又来同他议事,我识相地走开。 在邺城的时候,公羊刿等人的衣服多有磨损。阿元闲来无事,就帮他们补衣服。 我也和阿元一起缝补,不过或许是怀孕之故,虽然睡了整日,可是月上中天之时,我又打起了哈欠。 出乎我意料,我回到舱里不久,魏郯也回来了。他浑身的,跟个水人一样。头发上还淌着水,葛衣湿贴贴地粘在身上,勾勒出健壮颀长的身形…… 船好像荡了一下。 “夫君怎弄成这般?”我移开目光,忙给他找来干布。 “去河里洗了个澡。”魏郯语气轻巧,说着,三两下脱了上衣下袴。 袴腰滑落的一瞬,我转过头去,装作给他收拾干衣,掩饰耳根的热气。 脱衣服也不事先说一声,也不看看门关严不曾……流氓,心道。 可等身后那窸窣更衣的声音没了,我回头,却发现魏郯精赤着上身。烛火下,健硕的胸膛泛着麦色的光泽,紧实的腹部延伸之处,袴腰松垮垮地系着,引人遐想…… “方才已经入了新安。”魏郯一边继续用干布擦拭头发一边说,“明日便可到汝南。” “嗯。”我应着,在他转身的时候,突然看到那背上有个疮疤。 “你受伤了?”我忙上前,吃惊地问。 “嗯?”魏郯转头,往背上瞥了一眼,淡淡道,“嗯。骐陵出来时中了一箭,幸得有甲胄,伤得不深,已经好了。” 我却没法轻松,将手抚在那创痕上,问:“疼么?” 魏郯一脸满不在乎:“征战在外,挂些伤有何奇怪……嘶!”他还没说完,我捏了一下那伤口。 “你这女子!”他瞪我。 我没答话,鼻子却一阵发酸,望着他,眼眶里又起雾气。 “嗯?……怎么又哭?”魏郯愣了愣,忙伸手来擦我的眼角,苦笑,“真的不重,这伤得了才月余,未好全罢了……别哭。” 我上前环住他的腰,上前把头埋在他怀里:“我那时日日担心你……怕极了……” 魏郯没有接话,手臂却将我紧紧地拥住。胸膛里,只听得心跳的声音有力而沉稳。 新安是魏傕的地界,来到此处,船上的人再也不用防着什么人来偷袭。魏郯甚至陪着我,在舱里一夜到了天亮。 第二日清晨,船上的帆再度张满,往汝南进发。船行飞快,一日千里。到了傍晚之时,汝南的城池已经在望。士卒停船靠岸,只见江边车马齐备,汝安县长领着县丞和县尉一道前来迎接。 “县长多礼。”魏郯道:“某近日有宾至此,不知县长可曾望得。” 县长露出了然的微笑,道:“宾以致,十里外江上,有楼船停泊。” §第75章 汝南 “大公子现下就去么?”程茂问。 魏郯看看他,淡笑:“他们比我们急,明日再谈。” 汝安是个小县,城中供我们歇宿的屋宅与邺城的那间差不多大小。不过走进去,心境却很不一样,踏实安稳与先前提心吊胆相比,乃是天壤之别。 用膳之后,魏郯去堂上与部将和县长等人议事,我则留在后院。 韦郊是个称职的扁鹊,说我一路奔波,一定要给我把脉。 “如何?”我问。 “胎象平稳,只不过夫人还有些气虚,当时近来奔波所致。”他胸有成竹,“待某拟个方子,做些补汤便是。” 我颔首,抬眼,看到魏安站在院子里面,不知在望什么。 “四叔在等夫君?”我走出去,问道。 “嗯。”魏安说,片刻,望向我,“长嫂,我听说崔公子在城外。” 我颔首:“正是。”说罢,看着他脸上露出的喜色,笑笑,“四叔是想讨回那些工具么?” 魏安挠挠头:“嗯。” 我想再提点提点,让魏安离崔珽远一些。可看到魏安期待的神色,又觉得我这个长嫂说多了反而不好。 魏郯回来得不算晚,沐浴过后,他吹了灯,上榻来。 我还不想睡,黑暗里,望着他问:“夫君与崔珽谈好之后,就回雍都么?” “嗯。”魏郯枕着手臂,道,“雍都事不少,还须尽早回去。” 我想了想,觉得也是。骐陵之战,虽然魏郯没有跟我多说什么,可单是魏贤、魏朗之死,对魏氏的打击已经不在话下。朝中对魏氏不满的人向来不少,魏傕之所以能压制,乃是军权在握之故。而如今魏军受创,朝中庆幸的人大概不少。 我忽然想到了天子。 魏氏事败,他,也许是最高兴的一个吧? 心底勾起上巳日之时的事,想起他那花白的头发,我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 “不想回去?”魏郯的脸很近,嗓音低低。 我弯弯唇角,看着他线条隐约的侧脸,片刻,朝他挪进一些,轻轻握住他的手。 “若是再无战事就好了。”我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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