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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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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昭的唇角微微绷着,少顷,向我一揖,低声道:“多谢长嫂。”说罢,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走出庭院,正要回产房,转眼看到庑廊的转角处立着一人。任姬一身素色衣裳,在柱子下半露半掩,虽然光照不强,那幽幽的眼神和婀娜的体态却能教人一眼认出。 她怎在此?我讶然,正待再细看,她却身影一闪,不见了踪影。 回到产房里,许姬躺在榻上,已经不再哭喊。她望着帐顶,双目空空地睁着。 “少夫人。”只有两名侍婢留在这里,看见我来,连忙行礼。 我上前摸摸许姬的额头,有些烫手,但并不严重。 “许姬发汗了,去盛些热水来擦擦。”我对侍婢说。 侍婢们应一声,走出门去。 我才要起身,手突然被握住。转头,许姬看着我,红红的眼眶愈加显得面容憔悴。 “他曾说要娶我,照顾我一世……”她喃喃道,声音又轻又哑,“我不顾夫人羞辱,不顾父母责骂,可他什么都没给我,连我的儿子也不肯给我……” 我愣了一下,她说的“他”当然是指魏昭,“夫人”却不知是指郭夫人还是吴夫人。 “姬累了,且安心歇息。病愈之后,姑氏会将小公子松回来的。”我安慰道。 许姬看着我,好一会,唇边挂起一抹单薄的苦笑,松开手,闭起眼睛。 室内变得安静,我看看悄无声息的,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跟来。郭夫人一心想着孙子不惜翻脸,魏昭不敢进产房,我这个儿妇却要来帮忙收拾残局。 正郁闷,阿元来了。 “夫人,大公子要你回去。”她瞅瞅榻上的许姬,小声道。 我颔首,此处也的确不需要我做什么,吩咐两名侍婢好生照看,起身出去。 “怎去那么久?”回到屋里,就看到魏郯皱着眉头的脸,还有案上的饭食。 我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饭才吃了一半,闻到味道,肚子一下就觉得空了。 我望着魏郯,无辜地睁着双目,小声道,“许姬病了,姑氏忙不过来,妾总该帮助。”近来,我发现这招对魏郯亦是适用。有事开口的时候,斗嘴斗不过他的时候,我这么干,往往有不错的效果。 魏郯看着我,果然,脸上绷起的线条缓和下来。他嘴上却不松,捏捏我的鼻子,眉头一扬:“我发现夫人近来愈发会顶嘴了。” 我微笑,决定跳过话题:“妾腹饿了。” 魏昭迎亲很是盛大。他身着礼衣,头戴金冠,乘车从魏府到宫城迎接公主。我与族中妯娌留在府中,据出门看热闹的阿元说,乐声奏了一路,路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拥挤得好像全雍都的人都出来了一样。 我听着她形容,却想起从前。乳母曾骄傲地说,我家女君出嫁时,必定只有公主下降可比。这话在后来,却显得辛酸无比。我嫁给韩广的时候,长安围观的人也不少,但人人都知道我是被撵出皇宫的;而我嫁给魏郯的时候,别说夹道迎亲,我连见舅姑这一条都是回到雍都才补上。 魏郯和魏昭,一个长子一个次子,娶妇的排场一个地一个天。 思索间,门外乐声愈加嘹亮,只听家人道:“来了!” 我张望去,只见魏昭衣着华贵,从螺钿镶嵌的马车上将新妇扶下。 “夫人……”阿元突然扯了扯我的衣角,我回头,她示意我看后方。我张望去,不禁讶然。 人群后面,许姬头梳垂髻,面上粉妆雅致,身着来雍都那日的织锦深衣,娴雅之态毫无二致。 她静静立在廊下,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像,望着魏昭与新妇缓缓行来。 §第57章 姒娣 我讶然,心想许姬来这里做什么,过了会,却见张氏快步走过去,对许姬说了些什么。 许姬望望郭夫人那边,神色平静。片刻,她微微低头,转身朝院子的方向离开了。 “夫人,方才二公子似乎看到许姬了。”阿元说。 “嘘。”我对她微微摇头,继续转向前方。 堂上宾客满座。新妇以一把玉骨镶金的纨扇遮容,搭着魏昭的手,慢慢走到堂上。赞者祝了一声,魏昭上前,将新妇手中的纨扇取下。 只听众人一阵赞叹,我望去,新妇粉妆精致,桃腮朱唇,与头上的明珠金钗相映生辉。 这位公主名蕙,生母是先帝的王婕妤,封号沁阳。先帝子女众多,我跟沁阳公主并不熟悉。她不爱出声,跟太后不太亲近,年纪又比我小,从前在长安,我们也就见过几回。时隔数年,如今在魏府再遇,这位公主的模样比从前长开了许多,装扮起来,已然是个窈窕丽人。 魏傕与郭夫人坐在上首,看着新人在面前跪拜,俱是笑意盈盈。 魏郯是长子,魏昭成婚,他也要受新人之礼。今日他难得穿一身大袖衣裳,儒雅的衣着遮去几分武将的锐利,看上起竟不但毫不违和,反而衬出几分俊朗。 早上穿衣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嘀咕果然近墨者黑,魏郯这样的武夫我都觉得开始觉得顺眼了。 婚礼很热闹,宴席之后,新人合卺,我回到院子里,已经月上中天。 进到屋里,我闻到一股酒味,只见魏郯躺在榻上,身上的衣服没有换。他今日虽然不曾出门,可又是迎宾又是饮酒,想来都觉得累人。 我轻轻阖上门,走到榻前。只见魏郯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我没有吵他,在榻旁坐下,端详他一会。 魏郯的睡相一直不错,我有时早晨先醒过来,看到他眉眼英挺的线条染着淡淡的晨光,别样的静谧与安详。现在也一样,烛光下,他呼吸平稳,能看到双睫在眼睑下排列如羽。 我忽然想,如果捏住他的鼻子让他憋醒,会是如何?这个念头乍起,我竟有些兴奋。魏郯这样把我折腾醒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偶尔也该回敬。 正当我忍不住心痒地伸手,毫无前兆的,魏郯睁开眼睛。 “夫人做甚?” 我:“……” 手僵在他的鼻子上方,我收回,若无其事地微笑:“妾见夫君不曾更衣,欲为夫君更衣。” “哦?”魏郯亦扬起唇角,片刻,眯起眼睛伸个懒腰。 我心里感到遗憾,正要起身,魏郯的手臂突然伸过来,把我搂倒在榻上。 “夫人可知,为夫今日在想什么?”他的呼吸里带着酒气,悠悠带笑。 我挣扎两下,他不松手,我也就乖乖地随着他。 “想什么?”我问。 魏郯望着帐上的流苏,道:“为夫想起了与夫人成婚那日,玄端也不曾着,入洞房时要佩着刀。” 原来他还记得。 我想了想,道:“夫君为何不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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