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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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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讶然,应诺一声,过去询问。没多久,他回来道:“夫人,问过了。那女子与男子是兄妹,父亲病重,女子自愿卖身给牙人换钱救父。如今兄长找来,口称不知情,硬要抢回女子。” 原来如此。我说:“你去告知牙人,我买这女子。” 管事吃了一惊,犹豫道:“夫人,这人市上还有许多,夫人可要再看看?这女子家中有纠葛,只怕牵扯不清。” “无妨。”我说,“你去向牙人问价。” 管事应诺,再转身走过去。 争吵的声音蓦地停止,我看到牙人满脸喜色,向管事唯唯行礼。女子的兄长却脸色大变,看向这边,一甩手,冲冲地朝马车走来。 车旁的家人见势不妙,忙上前拦阻。 男子浑身怒气,跟家人推搡,正要开口,我已经把竹帘撩起。 四目相对,男子看到我,脸色从大怒转为大惊,嘴巴半张地定住。 “阿焕。”我朝他道。 雍都的南面,窄巷交横,是贫民和无家可归之人的聚集之地。乞讨者遍地,到处是哭号的哀声。这里比人市更加肮脏破落,草棚比比皆是,地面污水横流。恶臭伴着苍蝇团团飞起,到处是躺在草铺上面黄肌瘦的人。 “夫人,此处脏乱不可久留,夫人还是回去吧。”管事皱眉看着四周的凄惨,对我劝道。 领路的阿焕回过头来,看着我,脸色踌躇,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女君……”他吞吐道,“此处……嗯……不是女君该来的地方。” “无妨,走吧。”我说。 阿焕的家在一个宽不过丈余的巷子里。说是家,不如说是个窝。小小的院落里面搭满了棚子,挤着近十户人家。 “我等在雍都无落足之处,只得租住于此。”阿焕小声道。他的妹妹阿元低着头,眼角还挂着泪痕。 我的目光掠过杂乱参差的草棚和人脸,没多久,定在不远处一张草铺上。李尚,我家从前的管事,现在就躺在那里,头发蓬乱,在脏黑的被子下露出死气沉沉的半边脸。 “父亲,”阿焕在他身旁蹲下,声音哽咽,“父亲,女君来看你了……父亲醒醒,是女君……” 那侧脸似乎动了一下,我走过去,只见李尚蜡黄的脸上,耷拉的眼皮缓缓开启。他的眼眶深陷,从前那矍铄的双目现在像两口古井。可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瞳仁里忽然聚起光芒,像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 “女……”李尚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涩哑,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俯身看着他,牵牵唇角:“管事,是我。” 那憔悴的双眼突然涌出泪光,李尚张着嘴,突然嘶声哭了出来。“女君……女……”他挣扎着从铺上起来,似乎想要行礼。 我眼眶一热,连忙按住他:“管事不必多礼,不可起身。” “女君……”李尚望着我,一边喘气一边又哭又笑,双手紧紧攥着我的袖子。 我一边用力点头一边擦擦脸上的泪水,看向旁边的阿焕和阿元兄妹。 生离死别之后的重逢,他们已经哭得脸皱成了一团。 阿焕告诉我,傅氏出事之前,李尚刚好带他们兄妹回乡。待闻得噩耗,已经过去了一月。李尚当即将兄妹二人藏入深山,冒着身险回长安一探究竟。不想那时,傅氏的家宅全毁,我的父兄族人已无一留存。李尚虽探得我被留在了太后身边,却无法见面,只得痛哭着回乡。 后来,时局直下,长安大乱,战火四起。去年,他们的家乡遭叛军劫掠,屋宅全毁,只得随乡人外出避难。不料到处都有贼寇,三人财物尽失,一路乞讨来到雍都。 以后的事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了。三人在雍都无依无靠,李尚又落下重病,阿元瞒着他们卖身,就出现了今日人市上的事。 我看向李尚,他在阿元的照顾下,已经和缓下来。方才的大悲大喜,他力气几乎耗尽,此时沉沉地睡了过去。 心里不禁长叹一口气。 李尚为人忠直,有治家之才,我的父亲一向对他敬重有加,也不许家人拿他当仆人使唤。即便他已经卖身入府,父亲仍准许他每年回乡祭扫先人。因为父辈的情谊,李焕和李元兄妹也跟我十分要好,从小玩耍。 李尚从前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府中上下无人不说李管事乃福相之人。而现在,这个不过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已经被困苦和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夫人……”管事走过来,一脸为难,“夫人,时辰不早,该回府了。” 我点点头,转向李焕,从袖中掏出一小块金子塞给他。 李焕脸色一变,忙道:“女君,这不可……” “拿着。”我果断地塞到他手里,道,“你父亲的病不可再拖。阿元我且带走,你去城中寻最好的医者来给你父亲治病。再有,此处住不得人,你另寻一处屋宅安身。” 李焕望着我,眼眶一红。 我看他又要哭,叹气道:“别难过了,好好照顾你父亲。” 李焕点头,一擦眼睛,向我长揖一礼:“多谢女君。” 我看看他,又看看草铺上静静躺着的李尚,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第6章 寿宴 虽然仆婢是买给我的,但郭夫人才是主母。 路上,我想好说辞,回到府中就领着阿元径自去见郭夫人,将事由细说。从以前到现在,如何主仆情深,如何生离死别。我没有瞒给阿焕金子的事,那是我的嫁妆里出的,自然由我意愿。 我当说客很有些添油加醋的本事,郭夫人听完之后,脸上有些动容。 她看看一直低着头的阿元,叹口气:“既是从前的旧人,如今难得重逢,救助亦是应当,此婢你留在身边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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