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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娘娘节哀,”椒房殿里,上下跪了一地地宫女内侍。

  卫子夫闭了闭眼,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道,“让本宫看一看本宫的外孙。”

  男婴的眉目清秀却冰冷,仿佛只是睡着了,而不是才一出世便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期盼他已久的亲人的机会。

  “这便是报应么?”卫子夫喃喃道,“卫家害她陈阿娇失去一个孩子,却报应在斐儿身上?”

  卫青亦很是伤感,上前搀道,“娘娘,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斐儿更重要。”榻上,刘斐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便陷入昏迷。

  “你们听着,”卫子夫环视着椒房殿里一干人等,皇后威仪毕现,“卫长公主只产下一女,便是本宫手中抱着的这个,若是有人在公主面前说错了话,可不要怪本宫饶不了他。”

  椒房殿里,众人齐声应了一个“是”字。

  “娘娘,”采青慌张进来,“廷尉史往椒房殿来,不知用意。”

  卫子夫一怔,冷冷的看着张汤带了人进来,怒斥道,“大胆,外臣不得擅入内殿,张大人身为朝官,不知道这规矩么?”

  “这规矩臣自然是知道的。”张汤微笑道,“只是臣奉有圣命,也只能进来地。

  卫子夫渐渐平静下来,淡淡道,“廷尉史奉有何上命?”“据殿下何在?”

  卫子夫面上巨变,“你寻他有何事?”

  公孙贺传来的消息。并没有公孙敬声招认刘据为主谋之事。

  “奉上命,皇二子刘据身为皇子,不思修身。意图加害悦宁公主,导致陈娘娘纵马。皇嗣流失,现着廷尉府拘拿皇二子刘据审讯。”

  “据儿不会做这种事的。”卫子夫失声。

  “会不会,并不是臣说了算地。”张汤地话语虽是一贯地恭敬有礼,却是寸步不让,“皇后娘娘。请不要阻挠臣办理公事。”

  “母后,”椒房殿里传来淡然地声音,“母后不必为难,儿子跟他走就是。”刘据得了消息,从椒房殿里步出。此时他不过虚岁十一,却一副温和沉稳地样子,并不像一个骄纵在母亲身边地孩子。

  “据儿,”卫子夫回身唤道,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到底记得自己地皇后身份,生生忍住。

  “母后不必为儿子担心。”刘据身子隐隐发瑟。却道,“据儿并不曾做过此事。而且据儿相信。父皇毕竟亦是据儿的父皇,不会轻易冤了儿臣的。”“可是。”卫子夫凄然道,“你自幼锦衣玉食,娇贵无比,何曾受过这样的冤,吃得了这样的苦?”

  “母后,”刘据亦跪下,落泪道,“自古有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儿子占全了两项,也没有什么好抱怨地。只是请母后不要为儿子伤心。也替儿子向皇姐说一声,皇姐刚刚产女,据儿却来不及恭贺了。”

  “殿下,”卫青望着他,道,“昔日,我一直觉得你太骄纵,如今觑着,殿下竟已有些担当了。”

  刘据勉强一笑道,“多谢舅舅夸赞。”起身到张汤面前,轻声道,“走吧。”

  张汤微笑着打量着他,恭敬道,“殿下请。”

  卫子夫咬牙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指甲扣在肌肤里,几乎要掐出血来。卫青看的心惊,忙唤道,“三姐。”

  卫子夫一怔,这才醒过神来,怔怔的看着他。

  “我们不要吵到卫长。”卫青道,“到内殿谈吧。”

  遣退了众人,卫子夫幽怨道,“他怎么可以这样?”

  “皇后娘娘,”连卫长君都觉得有些不对,迟疑唤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卫子夫却似不闻不信,泪下道,“他可以缴了青弟的兵权,可以再不踏足椒房殿,可以不见斐儿,纭儿,可是,他怎么可以连我唯一的希望都带走?那也是他千盼万盼来的儿子啊。”

  “三姐,”卫青厉声唤道,“你要是还想要据儿安好,还要我卫家满门性命,就将这些话全部忘记,从此再也不要想起,无论有多苦,都要咬牙忍住。”

  “我已经忍了七年了。”卫子夫怒道,“从元朔六年,陈阿娇回来以后,我便一直再忍。我看着他走到那个女人身边,从此再也不看我一眼。我看他渐渐打压卫家,甚至一度将我这个皇后软禁。我忍了这么久,换来了什么?我的外孙惨死,我的儿子被他的父亲亲手打入廷尉。“娘娘,你甚至还没有据儿明白事理。”卫青亦被激怒,但还是劝道,“殿下虽然被拘,但张汤并没有这么个胆子处置皇子。只要陈娘娘醒了,陛下心情平复,自然能查明真相,还殿下一个清白。”

  “如果,”卫子夫心头一跳,直直的望着他,“如果,陈阿娇死了呢?”

  “那,”卫青闭了眼,慢慢道,“那就是我卫家满门为她陪葬之时。”

  “如此说来,”卫子夫冷笑道,“我还要期盼她陈阿娇早些醒不成。”

  “青弟,”她疲惫的低下头来,轻轻道,“你瞧,我这个皇后,当地是,多么忍气吞声。”

  印象中,那个女子坐在后座上时,是那样的颐指气使,意气飞扬。她在其面前,卑微如蝼蚁。没曾想到,岁月流逝,情景颠倒,输地还是她。

  “为什么呢?”

  在这座深深地未央宫,最稳固的是君心,最易变地也是君心。君心一旦不在,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了。

  一百:一梦如是若许长

  上林苑的牢狱,虽然不及廷尉府森严冷峻。公孙敬声在其中待了两日,却也惊惧,只觉得此生到此,便如同这牢狱里的光线,一片黑暗。

  牢门咿呀一声开了,来人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在黑暗的牢狱里,十分清晰。

  “公孙敬声。”来人唤道。

  公孙敬声抬首,看着来人,“是你?”他有些惊讶,旋即沉下脸戒备,“你怎么会来这里?”

  陈熙微微一笑,“我做为子侄,欲来看看伤害我姑姑的凶手,莫大人怜我一片孝心,便通融了则个。”

  “你得意了?”公孙敬声怨毒道,他与陈熙同属长安贵胄子弟,只是分属陈卫,向来是对面不相识的。而因了陈熙只是庶子,更是看轻他一些。却不料,一朝风水转,竟在狱中逢。

  “当然得意,”陈熙放声长笑,“我尚要谢谢你呢。”

  公孙敬声眯眼,“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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