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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不是。奴婢怎么会有那个福分,伺候李充华呢?奴婢只是玉堂殿的洒扫内侍罢了。”小容不卑不亢的答道,“今日充华娘娘不慎在御苑绊了一下,动气早产,绯霜殿乱成一团,皇上又不在宫里,这才……被奴婢凑巧遇上了吧。然后皇上便让奴婢送娘娘回长门。”

  “哦?”陈阿娇稀奇的扬扬眉,那么多人伺候着的李芷,怎么就这么不经意的绊了那么一下呢?不过这与她倒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思索着,忽然听见一个娇蛮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诸邑公主刘清,是皇后卫子夫的第三个女儿。她不似长姐卫长公主刘斐,自幼在未央宫里吃了不少苦,也不似二姐阳石公主刘纭,继承了母亲温婉的性情。自解事起,她就是这个王朝最尊贵的一对夫妻的嫡女,这个身份,让她凭添了一份高傲,让她在这座本是天下最勾心斗角的地方的未央宫里,依旧能够无忧无虑的成长,不懂半分收敛。

  今日,她在椒房殿中守着她们母女四人最疼爱的弟弟,忽然问自己的母后一句,“怎么父皇许久不来看我们了?”母后立时便变了脸色。刘斐见不对,横了她一眼,使眼色让她先出来。

  她便满腹委屈出来,明明只是极平常的一句话,怎么便惹得椒房殿气氛尴尬至此。

  “公主,你便在御苑留一阵子,待皇后娘娘气平了就好了。”

  刘清回身瞥了采青一眼,赌气道,“我要去宣室殿找父皇。”

  “这……”采青为难不已,“公主,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皇上吧。”

  “父皇一向疼我,不会有事的。”刘清回身,笑盈盈道。

  “可是……皇上此时并不在宣室殿啊。”

  “不在,”刘清诧异的停住脚步,看了看日头,“父皇一向勤政,这个时候怎么会不在宣室?”

  ……

  刘清不耐烦的瞟了她一眼,怒道,“你到底说不说?”

  那一眼明明没有太多的威慑力,采青打了个寒颤,这位诸邑公主并不像皇后娘娘那样歌姬出身,所以懂得体谅下人,当初在椒房殿,只因为一位宫女上菜时撞到了她,刘清便下令打了她十板。彼时皇上宠爱卫皇后,连带着盛宠这位诸邑公主,经常驾临椒房殿。卫皇后觉得不忍,想说算了。皇上却笑道,不过一个婢子而已。卫皇后素不是忤逆皇上意思的人。于是她们只得看着那位宫女挨了十板子,不到一个月便香消玉殒。

  这些刘清却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她是大汉朝最尊贵的嫡公主,她的尊严高傲,没有人可以冒犯。但自从悦宁公主回宫之后,所受宠爱,犹胜诸邑公主当年最盛之时,此消彼长之下,皇上便对诸邑公主淡了很多。如果诸邑公主再不收敛自己,他日出事,以卫皇后如今危矣的局面,真的能够保住她安好么?

  采青这样想着,如实禀报道,“昨夜,皇上根本不在宫中。”

  “不在宫中,”刘清的面色反而平和下来。“父皇经常出宫的。”她含笑道,“难怪有些天没来看我们了。”

  “公主。”采青沉声道,“可是皇上去的是堂邑侯府啊?”

  “堂邑侯,谁?”刘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撇嘴道,“就是那个每次都不给我们好脸色看的皇姑婆噢。”

  “诸邑公主。”采青有些抓狂了,“你知不知道,堂邑侯府里住着谁么?那可是昔日的陈皇后,皇长子和悦宁公主的娘亲啊。”

  刘清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说的是真的?”她缓缓的看着采青,伸出手去摘下身边一团菊花,捋过花瓣,只见花瓣细细索索的落下,忽然一声惊呼,原来毕竟把手给划出一道血痕。

  “公主,”采青一声惊呼,连忙拉过她的手。

  菊花从刘清手里跌落,在地上滚了几滚。

  刘清任由采青包扎着自己的手,居然并不觉得十分痛。当初,她跟在表哥霍去病身后。表哥的步子迈的比她大,她需要小步奔跑才赶的上,终于在廊上摔了一跤,哭的惊天动地,连父皇都惊动了,好好训了表哥一顿。

  她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周,看见一个素衣女子走在廊上,身后只跟着一个青衣内侍,很快就要拐过廊角。忽然觉得一阵委屈怨愤,她堂堂一个大汉嫡公主,在这边伤了手,无论是谁,难道不应该过来问候一下么?

  “你是什么人?”她扬声问道,态度倨傲。

  游廊上,陈阿娇一怔,缓缓回过头来。

  采青包扎好刘清手上的血迹,吁了口气,抬头看见那张清艳的容颜,心下大惊,刹那间,一张俏脸便变的惨白。

  “陈……陈娘娘,”采青结巴唤道,带着众人,拜了下去。

  刘清怔住,依旧昂高了脸,冷傲道,“本公主在这未央宫里,怎么从没见过你?”

  “诸邑公主刘清,”陈阿娇缓缓一笑,走下来,“你和以前的我,似乎很相像呢?”

  刘清霎时寒了脸,“大胆,我乃当今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岂容得你在此胡攀?”

  “公主,”陈阿娇未令起身,采青也就不敢擅起,只得在后轻轻拉了拉刘清的衣袂,“不要乱说。”

  陈阿娇看在眼底,微微勾唇,道,“起吧。”

  “是。”采青这才起身。

  刘清惊疑不定,问道,“你到底是谁?”

  阿娇仔细打量了刘清的容颜,眉眼间依稀都是卫子夫的样子,唯有那眼神,却是三分像刘彻,竟有五分像从前的阿娇。

  一样的骄傲,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一样的骄蛮,一样的任性。

  刘彻啊刘彻,你既然已经将阿娇狠心废黜长门,又何必,何必不经意的疼宠出另一个阿娇来?

  “想不到,卫子夫居然能教导出一个像你一样重视身世的女儿。”她微笑道。

  “你,”刘清觉得难堪,可是她惯有的威势,在这个女子面前,居然发作不出半分。这个女子仿佛天生是云端上的人,哪怕衣裳素淡,脂粉不施,依旧高贵的逼人。

  这种高贵,不是表面上强撑出来的,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你怎么可以直呼我母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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