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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那陈娘娘呢?”

  “陈娘娘昨日被悦宁公主缠的晚,还没有醒呢。”

  刘嫖扬眉,道了一声,“胡闹。”

  “姑姑起的倒早啊,进来吧。”刘彻在抹云楼内道。

  “彻儿。”馆陶大长公主进来,笑的温和,几缕白发在风中飘荡。

  那个在他少年时待他不错,帮助他登上帝位的女子,终于也老了,没有了当年的锋芒。

  也许是刚刚在有阿娇的回忆里过了一夜,这一刻,刘彻的心思也很温和。

  “姑姑,既然朕已经到了堂邑侯府,不妨请出主人翁来一见?”

  刘嫖一怔,仔细研究了一下刘彻的颜色,发现他并无不悦之色,这才含笑道,“他福气薄,皇上还是莫要见了吧。”

  刘彻含笑起身,道,“若是福薄,又何能得姑姑青睐呢?”

  “那也好,”刘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无扭捏之色,拍手吩咐道,“唤偃儿来拜见皇上。……另外,让人唤陈娘娘起身了。”

  “是。”侍女躬身退下。

  不一会儿,董偃着一身宝蓝深衣,头戴绿帻,果然是风流别致。低首拜道,“草民参见皇上。”

  “起吧。”刘彻含笑,问道,“不知董君善长什么?”

  “草民学识低微,倒也不敢说擅长什么。只是与斗鸡走马蹴鞠击剑俱有些涉猎,难登大雅之堂。”

  “哦。”刘彻毕竟年轻,对这些倒也饶有兴趣,道,“改日朕宣召,不妨一同比试比试。”

  自有堂邑侯府的婢女进来收拾,熏香燃了一夜,落成灰烬,佳霓将它捧出。

  董偃一腔欢喜,拜谢道,“草民遵旨……”

  话未说完,只听身边清脆一声,佳霓回身之际,不小心撞到了暗格上的祁连山玉夜光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奴婢该死。”

  佳霓情知不好,面色惨白,跪下来,连连磕头。

  “大胆。”刘嫖怒道,瞥见一边刘彻面上表情倏的阴沉下来,吞回了要说的话,若有所思。

  “杨得意,”刘彻面色阴沉的有些可怕,从齿缝里挤出道,“着人拖她出去,杖死算数。”

  “是。”纵然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杨得意依然有些心惊,使颜色向楼外的陈家总管。

  原来……如此啊!

  刘嫖低下头去,掩住眼角的一丝笑纹。

  彻儿,你也有今日么?

  这套双龙海棠杯是夜光杯中的极品,原是刘彻的父皇汉景帝极喜爱的器物。质地光洁,一触欲滴,纹饰天然,杯薄如纸,光亮似镜,内外平滑,玉色透明鲜亮,色泽斑斓,宛如翡翠。

  少年时,刘彻不小心摔碎了其中一盏,怕父皇责罚,心中惴惴。却是阿娇挺身而出,向景帝认了罪。景帝怜惜外甥女,一笑了之,并把另外一盏也送给了阿娇。

  如今,也被侍女摔碎在抹云楼里。

  昨日琴断,今朝杯碎,彻儿,你是否也开始恐慌,这是上天给予的不详之谶,少年时的见证,一一湮没在风尘里。

  纵然是权握天下的帝王,也不是什么都能改变的。

  阿娇,刘嫖在心里无声道,你做的很好。

  男人啊,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珍贵,哪怕,那个男人,是九五之尊。

  五十七:犹带昭阳日影来

  “皇上,饶命啊。”佳霓惨呼着被侯府下人拖了出去,架在庭院。

  “做什么?”陈朗皱眉训道,“你们懂不懂一点规矩?在这里杖,万一惊扰着主子,怎么办?”

  “是。”这两个下人应道,拉起佳霓,无奈道,“霓姑娘,这次可不是我们不帮你,是你自己闯下大祸的。”

  佳霓福至心灵,跌跌撞撞大声嘶喊道,“陈娘娘,饶了我吧。”

  侧楼里,陈阿娇刚刚起身,坐在镜前梳洗,犹未完全清醒,眨了眨眼睛,问道,“外面怎么了?”

  侍女风冶在她身后将阿娇的青丝挽起一髻惊鹄,赞叹道,“娘娘,你真漂亮。”

  陈阿娇嗔道,“瞎说,是风冶的手艺好。”

  “才不是呢。”风冶摇摇手,认真道,“风冶也见过不少美人儿了。很多美人在卸下妆髻后也不过是普通,唯有娘娘,素面的时候慵懒娇媚,比打扮起来更胜一筹。”

  “凭嘴。”陈阿娇抿嘴笑道,“你去外面叫个丫鬟进来问问,不要吵到了悦宁。”

  “是。”风冶福了福身,走到门帘处,唤道,“离儿,娘娘唤你进来。”

  门帘响处,进来的是一个青衣小婢,十三四岁年纪,身量未足,形容未开。诚惶诚恐拜道,“离儿参见陈娘娘。”

  “免礼吧。”阿娇微笑道,“外面怎么了?”

  离儿再磕了一个头,这才禀道,“皇上下令,将佳霓姐姐拉出去杖打。”

  “什么?”风冶惊呼,随即捂住嘴,脸色惨白,眼泪却沁了出来。她与佳霓同为堂邑府的大丫鬟,交情一直很好。“娘娘,”她转身跪下,“求你救救佳霓。”

  陈阿娇一怔,记起昨日来抹云楼报信的侍女圆圆的脸,似乎阿娇从前在堂邑侯府也曾见过,只是多年都没有记得她的名字。

  她倾耳听去,果然听到远远传来的刑杖声以及女子微弱的呼喊,脸色慢慢沉下,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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