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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她儿子更过分,几乎天天下午泡在永寿宫里,不管干活不干活,反正人是在这里扎下根据地了。我开始了昏天黑地的孕吐,这位在一边儿急得干搓手,好像从来不知道女人怀孕会害口一样——他又不是第一次当爹。只要一想到这家伙老婆孩子成打成堆,本来我心里冒出来的一点点感动马上就像肥皂泡一样啵的一声破灭了。

  而且我受这些罪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他乱发情乱播种!

  这一想,连一点点感动也生不出来了。

  但是皇帝在这里,永寿宫想不热闹也不可能了。里外人手本来就添了不少,加上皇帝在这里停留又多了侍卫,弄得永寿宫像个铁桶一样。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夏天的紫禁城像一口在火上烧个不停的大铁锅,热得花草叶子都要萎了。可是这种时候别人能吃冰,我只能干看着眼馋,连凉茶也不给我喝一口。顺治小胖穿着纱衫,领扣子也不系,坐在一边儿赔笑脸儿,“太医说了这会儿还是不要吃凉的东西,对你的身体不好。你看,我也不吃。咱们一起喝点解暑汤吧。”

  谁说不能吃?人家现代的孕妇挺着大皮球猛吃冰淇淋的我见多了!

  可是在这个地方,说什么都没有用,说破嘴,你也只能乖乖认命。

  我捧着温茶喝了两口,一点儿也不觉得这茶哪里解暑。

  院子里有轻轻的笑声,女子说话的声音。

  我转头望了一眼,虽然开着窗,也没看见人影。喜月从外面进来小声说:“和硕亲王福晋来看贞贵人,要进来请安。”

  乌云珠?

  我的手打了一下晃,解暑汤洒了两滴在手上。顺治小胖子没怎么在意,顺手拿了一边儿的手绢替我擦了一下,“襄亲王福晋也不是外人,让她进来吧。”

  其实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因为皇帝在这里,所以时不时总会有人想来串门儿……当然,不可能来得很频繁,因为太后发过话的,不能吵着我。

  但是冷不丁钻进几个来还是常有的事,你还拒绝不了。比如那两位蒙古新贵的妃子要来我就不能赶人,想起来的时候我隐约觉得奇怪,这都已经过了快半年,为什么还没有举行新皇后的册封大典呢?赶紧把名分定下来,省得那位淑妃总把我当假想敌。

  太后老人家到底在想什么呢?

  乌云珠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夏纱旗装,头上没戴什么首饰,但是别出心裁地别了一朵鲜花在头发上。她的头发很好,比我常见的一些满蒙妃嫔贵妇的头发都显得黑亮浓密,真当得起绿鬓如云四个字。

  声音也不同,比起以淑妃为代表的尖锐泼辣和以贞贵人为代表的温柔敦厚都不一样,人家是黄莺似的嗓音。

  要搁在以前,我肯定是要张大眼看好戏。不过今天乌云珠这么精彩地亮一个相,我竟然一点儿也不想喝彩叫好,只觉得……有点闷。

  乌云珠行完礼起身,抬头平视,真的是很大胆。按照宫规,她是不能这么抬头昂视的。

  我不由自主地去捕捉她的目光,不像一般人的眼珠总是带着褐色的纷杂,乌云珠的眼睛是黑玉一样的剔透,亮晶晶的像浸了水的葡萄。因为刚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有点红扑扑的,鼻尖有点汗珠,她没搽粉,那白里带粉的是天然好肤色。

  这不是我们以后那个时代,美女们争奇斗艳,火辣的清新的古惑的性感的骨感的杂陈齐上,这个时代的美女只有这么多标准,而乌云珠无疑是标准的美女。

  顺治的目光从头到尾就没有投过去,他歪过头来说:“你再喝两口。”

  我看着手里的解暑汤,真奇怪,从小就不明白。为什么绿豆当主料的汤,煮出来却是有时红色有时绿色呢?

  我以为自己是在胡思乱想,结果竟然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顺治嘿嘿一笑,“这个我可也不知道,回头传尚膳监的人来问问,看他们知道不知道。”

  我好像记得《十万个为什么》里面讲到过这个,拼命地用力回想,“好像有人说过……用铁锅煮汤,就会变红。还有,好像放了碱,也会变红。”

  顺治点点头,“嗯,这倒也新鲜,回头问问他们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乌云珠在下首椅子上坐着,抬头说:“奴婢也曾听说,若是当年的新绿豆煮汤,而且火候不要太过的话,汤色易呈清绿。”

  顺治“嗯”了一声,终于正视了大美女一眼,然后又转回来,“要不要再喝一碗?”

  我又不是有四个胃的牛,一上午根本没有停过嘴,净在吃吃喝喝。

  但如同中了邪似的,我竟然顺着他说:“好。”

  小胖大喜,立呼人再端解暑汤来。

  我立刻就后悔了,但是汤已经端来,只能苦着脸往下喝。

  乌云珠大美女坐了一刻,告辞出去了。

  呼——我松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美女这种东东,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吧,反正,总觉得有点压力。

  习惯这东西真可怕。属于皇帝的颜色——明黄色逐渐占据了永寿宫的每个角落,包括……马桶上的盖袱,床上的垫褥。随之而来的变化就是永寿宫里的每个人都红光满面,包括喜月这么懂得含蓄道理的人在内。皇宫里的人都很懂得看风向,现在明显是永寿宫的风头正盛。内务府送需品和月例来的时候,总是最快、最好、最殷勤、最合心意。

  夏天到了尾声,快要过中秋了,依然热得让人心慌。我以前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刚刚才领教过北方冬天的刺骨冰冷,现在又要经历这种热得叫人坐不住、睡不着的夏天。

  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沉重,或许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这么容易心浮气躁。

  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哪怕是腹中有胎动的时候,我也总觉得不真实。好像是一场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下一刻就会醒。

  这就像是在做梦,人在梦里的时候,对现实反而记得不够清楚。有时候我害怕我会忘记从前的生活,于是就会一遍遍反复地回想。

  “娘娘?”

  我抬起头来,苏嘛看着我。

  我,太后,苏嘛,还有未来皇后坐在一起玩牌。很奇怪,一年已经过了大半,但是还没有册封皇后的动静。淑妃的得意洋洋渐渐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烦躁,随之而来的后宫里的窃窃私语也一波盛似一波,还有一种说法似乎是我要废后重立,再夺回皇后之拉——这真是无稽之谈。

  我看了一下牌面,然后发了一张牌。

  “是不是想睡会儿了?”

  “可能吧。”我打个哈欠。慈宁宫的四周也放着冰笼,坐在屋里很凉爽。我在这里蹭了午饭后就没有回去,一直消磨着时间。

  “回去睡会儿吧。”太后露出了然的笑容,“是不是皇上总去永寿宫,吵着你了?”

  “没有啊,怎么会……”

  太后当然也关心我,不过我想,她更关心的是她的儿子和未来的孙子。她招招手,宫女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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