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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第五章 特殊的床罩

  生活是沉闷了点儿,但是沉闷总比动荡不安要好吧?要是让我附身到什么三国两晋南北朝,又或是五胡乱华什么的时候,朝不保夕的生活倒是不沉闷了,可我去吗?

  那天的僵局是因为瓜子儿打开的,也是因为瓜子儿而结束的,因为他心不在焉地吃最后一粒的时候被瓜子壳给卡着了,脸涨得通红,咳得是惊天动地,慌得底下的人都在乱跑。

  我张罗着让人给他拍背灌水,咳到后来总算把那片壳儿给咳出来了。真不容易!

  磨叽着就到了晚请安的时候了,顺治要去慈宁宫,我也就跟着一道儿去了。到了慈宁宫,孝庄太后那里的小厨房正端了一盘子新蒸的饽饽,刚出笼的面食闻着还真是香,几碟又像点心又像零嘴儿的小菜,椒盐羊肉脯、炒得又辣又香的野鸡丁儿,还有素的——麻油拌荠菜、卤水豆腐皮儿,都是家常菜,可味道是真不错。太后的小厨房功力不凡啊!我觉得比那一盘盘呈样的御膳显得可口多了。

  孝庄太后看到我们一块儿来,心情明显是比早上好许多,招呼我们坐下一起吃点心。我吃了两个饽饽,又扒了好多菜下肚。孝庄和福临都没我吃得香。到后来肚子已经饱了,可是那个羊肉脯我还是舍不得放下,捏了一块还想再捏一块。

  “行啦,你带回去吃吧。”孝庄太后漱过口,拿着帕子擦嘴角,笑着说,“怎么刚来的时候,看着皇上的脸这么红呢?让风吹着了?”

  我笑,“不是,是我们刚才在乾清宫里嗑瓜子儿来着,他让瓜子壳儿卡了一下,脸是呛红的。”

  孝庄太后也跟着笑,顺治的脸可疑地又红了,不过这次肯定不是呛的。

  “乾清宫里暖和吗?”这话是问我的。

  “挺暖和的。”我想想又补充一句,“就是天天别忘了开窗户换换气儿,我觉得那屋里有股气味儿。”

  孝庄太后点点头,吩咐道:“说给跟来的人记着,这话在理,屋里总不透气可不行。”

  我们这么坐着,顺治皇帝说要走,我也起来告退。出了门我就和他不走一个方向了。这回他没有再挽留,我就跟他弯弯腿意思意思,算是告别了。

  侧宫里的人看我这会儿回去了,未免有些希望落空的惆怅,喜福就上来伺候我换衣服。外出旗装的领子太严谨,穿着不是太舒服。我这侧宫里不来客不见人,进屋就可以换家常衣服。圈着小毛围领的宽身儿旗袍,宽边儿窄袖钉着小巧的贝壳扣子,外面套着云肩罩褂。布料都是素色的,有点浅浅蓝色的底上浮着一小枝一小枝的兰花,看着就舒心。

  “娘娘……回来啦?”

  可不是废话吗,我要没回来你难道见着鬼了?

  “在乾清宫……还顺吧?”

  这话问得真有艺术,我点个头,“顺啊。”

  喜福就纳闷了,“那娘娘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

  闹了半天是为这个,我笑笑,“在慈宁宫请完安,就顺腿儿回来了呗。”

  她啧一声,脸上露出又失望又诡异的神色。

  难道这丫头还想我不回来,去跟顺治一块儿过夜啊?切,小小年纪一脑门子不纯洁思想。

  “啊,是了,娘娘走后太后让人送来了一匹缎子。”

  嗯?

  我愣了一下,“什么缎子?”

  “奴婢没敢看,包着的。”

  奇怪,不早不晚干吗送匹缎子来给我?

  我让她捧过来,外面包着一层桑皮纸,摸着挺软和。

  “拆吧。”

  喜月过来,拿着小剪子将包皮纸剪开,里面的布料露出来。

  我愣了一下,指指茶几,“放下吧。抱着多累。”

  “娘娘,这料子真是好看啊!”

  何止是好看啊,一露出来的时候亮丽得都刺眼。

  大红的闪缎上面绣着金线的妆花,那料子的红可真是正啊,红得跟团火似的,一定非常贵,这么扎眼的颜色在我这个侧宫里……可是从来也没有出现过。

  发完呆了,三个人开始讨论。喜月喜福对我比以前也随便多了,也敢说话。不知道她们有没有看出或猜出我是假货?不过我是真是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她们的日子还不都是一样过。

  “娘娘,太后怎么会忽然赏赐一匹缎子给您?”

  喜福没有喜月那么沉着,想了想就说:“是不是太后觉得娘娘平时穿得太素了?”

  这叫什么理由,说了和没说一样。我挥挥手PASS掉,问喜福:“你看呢?”

  喜福慢慢地说:“娘娘,这料子奴才看着眼熟。”

  嗯那,这话是正理儿,我看着也眼熟。前些日子清点我的财产时,那件收得最郑重的、静妃当皇后那会儿、大婚时穿过的吉服,就是这个料子。虽然已经过了两三年,但是那料子、那刺绣、那款式……真是让人一见难忘啊。哪个女孩子打小都会憧憬一件新娘礼服,我们那个时代大家一窝蜂地去弄白婚纱,要有件意大利米兰的名家设计手工制作;而这个时代的女子,想的就是这种大红的凤冠霞帔吧?虽然我不大懂,可还是知道那件衣服可以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价值连城。

  所以这种时候,太后让人来送匹织金大红缎子给我,真是件耐人寻味的事情啊。

  “娘娘,我看啊……”喜福一开口就让人想叹气,“说不定太后的意思是,您能回坤宁宫去啊?”

  没脑子的……

  我连叹气都时间都省了,直接问喜月:“谁送来的?送来的时候怎么说的?”

  喜月想了想:“就是一个二等宫女,也没说什么,就说是太后给娘娘的,放下就走了。我留她喝茶她也没喝,我拿了两块点心给她她也没要。”

  这样听不出什么来。

  我挥挥手,“行了,让我坐会儿,慢慢想想。”

  她们把手炉暖毡什么的弄弄好,垂着手慢慢出去。

  我无聊地捏着手上的一个指环转圈儿,一圈儿,再一圈儿。

  孝庄太后想什么呢?我跟皇后那位置已经没关系了,快生儿子的佟妃倒是一心指望着生下孩子后问鼎后位。

  她也没戏。

  董鄂妃还早着呢,再说了,她也当不了。

  可是这料子是什么意思呢?我拈起布匹的一角儿,捻几下,又搓几下。

  晚上我睡得异常的香甜,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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